內務給霍刃的小瓶子里裝的是液體鈣。

    純白外皮軟軟的像糖，一日兩次，一次一粒。

    霍刃吃晚餐的時候還在看外包裝上的品牌標簽，總覺得體質測試這件事是天上掉了餡餅，還掉的富含維生素acde，是個營養非常之全面的好餡餅。

    他現在還不到十六歲，就是去飯店當個洗碗工都可能隨時被轟出來。

    但在spf這里不僅一日三頓包吃包住，還有人盯著他補鈣補鐵，讓他有種被突然寵愛的小慌亂。

    龍笳放了個芒果在他的酸奶盒子上：“還挺新鮮，你嘗嘗？”

    霍刃點點頭，摸到了果蒂準備剝皮。

    “我來，你分我一半?！北在旁邊正包著烤鴨，拿了餐刀順著芒果一剖而下，在半邊果rou上畫了個井字，指節一頂內側就讓大塊的果rou跟著突出顯露，吃起來完全不會弄得滿手果汁。

    龍笳在旁邊笑：“你這可是借花獻佛啊?！?/br>
    “他是我學生?！北反唇相譏：“人家兩個月彈琴的律動感就跟你一樣好了，你有拌嘴的時間還不如好好反省一下?！?/br>
    龍笳給霍刃又推了半碟紅心火龍果：“薄老師說的是，我改天就提著禮物來找你拜師?！?/br>
    霍刃小聲道：“我吃不下了……”

    “你體脂率太低了，過瘦一樣影響成績?！北玩著手機道：“能多吃幾口盡量吃，完事寬寬心多睡覺，個子太矮一樣沒法出道?！?/br>
    霍刃漸漸和他們兩完全熟了，說話時也會淺淺的笑，每天風雨無阻的去琴房。

    他的優勢在于腦子好使，而且被利用的很充分。

    真正的腦子好使，不僅僅是看琴譜一眼就能在腦內成像儲存，能動態記憶手勢變化和手腕細節，還在于他能夠用最優策略安排自己的訓練方案，避開所有彎路學的完整又有效率。

    托九年制義務教育的保護，他雖然家庭崩潰但也上完了整個初中。

    現在自己雖然呆在spf的訓練生培訓基地，生活其實和讀書時沒什么區別。

    以前主課語數外，副課有政史地理化生。

    現在主課換成了唱歌跳舞表演，副課排成一串還可以由他隨便選。

    他適應的很快，甚至有種自己還在好好讀書的錯覺。

    這個錯覺讓霍刃有微妙的安全感。

    六十個學生被淘汰以后，留下來的八十人都是服從性和自律性較好的訓練生。

    老師安排了分組，表示這個月舞蹈課會和表演課聯動，安排他們進行團體練舞。

    前幾天大家還在拆分動作各練各的，等單人基本上把動作記熟了，就開始跟著衛老師排團體的走位。

    八十人一共十組，八個人要在四分鐘的舞蹈里至少輪換六種陣型，同時有不同的定點動作。

    先前悠閑玩手機的助教們全部進入備戰狀態，帶著他們一遍遍的過流程摳動作，每天兩個小時的上課時間完全不夠用。

    霍刃雖然沒有這種經驗，意外的適應很快。

    他先前聽了謝斂昀的話，每天作業一小時男團舞兩小時，其實就是在變相的不斷加強對肌rou和關節的控制力。

    所以跟著其他人跳舞的時候，他反而是動作全程流暢不出錯的佼佼者，讓衛戒都多看了他兩眼：“喲，這是自己私下練的挺勤啊?！?/br>
    霍刃閉口不答，還在跟著音樂抬胯滑步，其實有點不好意思。

    “可以可以，以后繼續多練，注意保護好腰和膝蓋就行?！毙l戒拍了拍他的肩，高舉雙手拍了兩下：“變形！”

    散落在不同方向的八個人同時回撤成一條長線，在鼓點響起時有些混亂分散成‘x’型，一邊找位置一邊忍不住看其他人在哪。

    “不行?！毙l老師搖頭，按著播放鍵把音樂調到四個小節前：“重來?！?/br>
    這件事很好玩。

    凡是需要動腦子的事情，對霍刃而言都很好玩。

    他們現在跳舞時就像八個人各分出一只手指，要共同握住一雙筷子夾起什么東西。

    在練習不充分的情況下，完全是在各跳各的，沒有半分整齊協調可言。

    霍刃踩點穩找位準，甚至有空在陪他們練的時候回憶幾遍錄像帶里的示范動作。

    旁邊幾個認識他的大男生一臉不可思議。

    ——上個月開頭時這小孩還完全沒跳過舞，連跟著音樂晃兩下都像是木頭人上發條，怎么剛過一個多月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有老師給他加訓補課了？？

    霍刃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眼神，跟著音樂后退下蹲，順著節拍走獨屬于他的軌跡。

    舞蹈室的俯視圖在他的腦海中完全成型，而他的位置變化便如同黑暗中泛著銀光的線條，在順著節奏停頓斜滑，用四分鐘的時間畫出一個類似希臘文字的符號。

    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發覺自己在笑。

    衛戒也看著他樂：“好玩兒吧，跳舞是很爽的事情?！?/br>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哀嚎：“衛哥再教教我??！我忘了第四次變隊形我站哪了！”

    “衛哥這好難?。?！我們減個隊形成不成??！”

    表演課也在講這支舞，不過講著講著又把他們帶到室外去了。

    spf公司歷史悠久財力雄厚，對訓練生們都相當大方。

    霍刃這些天跟著表演老師去了不少地方，每次坐上大巴車都在悄悄開心。

    出來玩也很好啊。終于可以跟著大家一起出去玩了。

    這次他們被送到了一個劇院里，而且坐的是公演舞臺的前排。

    “哦哦這個組合，我之前在貼吧追進度來著，”旁邊有個男生忍不住拉著其他人說：“你們看了她們上次總選舉的直播了嗎——我的天前十好幾個妹子都太可愛了??！”

    “哥們你也是要當偶像的人，”旁邊的訓練生閑閑道：“這會兒見到萌妹子都把持不住，以后給女神伴舞你豈不是要當場流鼻血?！?/br>
    男生猛吸一口氣：“穩住穩住，我不能暴露?！?/br>
    霍刃還在好奇地瞧附近的布置。

    他們坐在第一排，可以看見后臺隱約的動靜，以及附近大捧大捧玫瑰花束和宣傳海報，電子屏幕上寫著組合名和公演場次，有經紀人站在不遠處神情嚴肅的和工作人員溝通著事情。

    在燈光暗下來的那一刻，他們身后的無數粉絲開始高呼出聲，應援棒被拍的極有節奏。

    二十個小偶像手拉著手走了出來，無一不笑容燦爛。

    “大家好，我們是——玫瑰少女組合！”

    “今天將由我們為大家帶來演出，愛你們哦！”

    霍刃看著女孩兒們穿著玫瑰長裙在臺上跳舞唱歌，隱約有些走神。

    他一時半會兒沒法想象自己在舞臺上的樣子。

    小偶像們都很敬業，也非常受觀眾歡迎。

    她們笑著和臺下的人互動揮手，唱歌換位時氣息不亂，還能抽空笑著找鏡頭wink比心。

    每一個都元氣滿滿，仿佛是在源源不斷地往場中散發著能量和愛。

    霍刃凝神看著他們，開始想自己以后在鏡頭里會是怎樣。

    在來到spf之前，他是內向少言的普通學生，連情歌都很少聽。

    所以在聲樂課上唱那些幾近表白的熾烈歌詞時也會覺得難為情。

    再往前走，走進前二十名，進入a，他也必然會如現在舞臺上這些散發著魅力和光彩的偶像們一樣，用自己的笑容和歌聲去征服臺下的人。

    ……這種事哪怕想一想，都會有種時空錯亂的奇異感。

    等表演看完，助教老師們領著他們從工作人員的通道先行離開。

    大伙兒情緒都很好，還在聊剛才哪個妹子腿又細又長，白的和月亮一樣。

    表演老師等候在大巴車上，等確認所有人到齊了吩咐司機開車，拿著話筒慢悠悠道：“從下周開始，表演課都改在晚上進行，每周一三五你們要去酒吧駐唱，聽到了吧？”

    “啊——”

    “不是吧？！”

    “先從小舞臺開始，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蔽睦蠋煷蛄藗€哈欠道：“整條街的酒吧都是衛老師家開的，沒哪個客人敢鬧事?！?/br>
    “臥槽衛老師家里這么有錢的嗎！”

    “spf助教都有拿過國舞賽一等獎的，你敢不敢淡定一點……”

    大巴在地下車庫緩緩停好，學生們笑鬧著往回走。

    總務等候在車門口，在霍刃下車時把他攔了下來。

    “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br>
    霍刃怔了一下，心臟猛的縮緊。

    是不是那些高利貸的人追過來了？

    他們來找我了？

    少年跟著總務老師去了十樓教務辦公室，安靜到連呼吸都屏住了。

    等辦公室的門一推開，那幾個潑油漆的壯漢并沒有出現，反而是張助理坐在里頭揮了揮手，桌子上還放了個蛋糕。

    “小孩兒，今天九月十七，生日快樂啊?！?/br>
    霍刃呆在門口，伸手揉了揉眼睛。

    什……什么？

    總務看見張助理時表情很客氣，打了聲招呼就退出去了，留他們兩人獨處。

    “裴老板出差去了，叫我陪你吹個蠟燭?！睆堉硇Σ[瞇的指了指桌上：“這蛋糕是他挑的，草莓夾心奶酪餡?！?/br>
    “恭喜你呀，要進入十六歲的大好青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