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盲尊妄貴

    卻明參與了某大型國有企業的例行紀律審查。該企業的前身是中國某某廠，1967年月1日，經國家計劃委員會批準，確定建廠，初期定名為“中國某某廠”，同時，國家計劃委員會還批準了該廠的建廠方案，1967年4月日，該廠正式建廠。199年1月日，該廠改制，在省城所在地的地級市工商局注冊，成立集團公司，改名稱為中國某某廠股份有限公司。

    這個企業是國家支持三線建設時批準設立的，建在深山老林里，有一半的廠房，車間都是置身于大大的人工挖掘的山洞之內，主要的機器設備都掩藏在山洞內。

    據說，當年將這些重要的有關國防，軍事，航空，工業，科技之類的廠礦建立在大山深處，并將其重要的機器和設備隱身于大山胸腹的深處，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被敵人發現，搞破壞，甚至于派飛機轟炸。

    這個廠原屬機械工業部，應在央企范圍，后來才劃歸地方的。

    近日，省紀委不斷收到來自于該企業的工人，干部檢舉信，反映企業存在嚴重的貪腐問題。引起了省紀委常委會的高度重視，經過召開會議，最后決定，以“例行紀律審查”名譽，組成工作組，進駐該廠，通過明察暗訪，個別談話，細致梳理，逐漸滲透的方法，揭開蓋子，挖出問題。

    汽車離開省城，旋即駛入高速公路，在高速公路上疾馳了一個半小時后，便到了一個下站的出口，駛出出口，在較為狹窄而比較干凈的水泥路上，七彎八拐的，沒有多久，駛入了比較平直的路段。水泥路顯得更加干凈。

    雨后路旁的樹上，黃葉一片片的飄落于地上，讓人一看便知，進入這個區域的車輛行人一定是稀少的。

    起初，車輛還在土地，農田中間穿行，只一會兒功夫，便緩緩下坡，進入了山的圍子。

    從坡上盤旋著下到坡下，慢慢來到一個四面環山的地方，車輛在河邊轉了轉，兜了兩圈之后，最后再轉了一圈轉出來，往右邊的緩坡上駛去，就看到了籃球場，小賣部，飯館，超市，三五層高的房屋建筑。

    在卻明眼里，最是隱藏于大山深處，又頗具與外界保持著緊密聯系性，還盡顯神秘氣息和色彩的，莫過于高大的法國梧桐了。

    卻明有一個同學系該廠職工子弟，畢業分配時，他分配到了他的父母所在的這個廠，在當時的廠辦工作。

    有一次卻明到省城出差，遇到同班的兩個同學，談起這個名叫殷紅新的同學，說他那個廠的人，分別來自于全國各地，五湖四海，因此雖在極南方，整個廠子里的人，都一律講普通話。

    在校時，卻明一直聽到皮膚黝黑，身胚粗壯的殷紅新動輒說普通話，很是不順耳。感覺他頗有魯迅先生筆下“假洋鬼子”的作派，一直對他的裝模作樣心存芥蒂。

    這次聽同學這么一說，不免心有愧疚。偉人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真的是真理。

    所以，出于好奇，也出于內心想彌補或維系什么的下意識，卻明竭力促動大家一道到殷紅新工作的廠里去，拜謁這位在校時極少打交道的同學。

    正好大家都有閑暇，加上卻明的語言頗具誘惑性與煽動性，幾人便購買了長途公共汽車票，那時沒有高速路，去往該廠的道路到處坑坑洼洼，泥漿飛濺，顛簸了近三個小時，才進入廠區，到了廠子里，到處是用紅色油漆在頂端畫了五角星標志的標語；子弟學校的朗朗讀書聲，更是引人入勝。

    卻明頓時對此產生了世外桃源般的幻覺。

    記憶中，殷紅新的妻子---山東人叫媳婦----是一個溫良賢淑的女子，五官端正，舉止十分端莊，典型的賢妻良母風范。尚遵守著男尊女卑的老規矩，不上桌，作女紅，尊夫長。他家里的門簾，布鞋，手套，都出自他媳婦之手。

    在好殷紅新家呆了兩天，他帶他們參觀了山洞內長長的一直延伸到洞的深處的廠房設備，在拱形洞內，產品正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隨著機器的滾動生產出來，而機器設備又是那樣的龐雜，巨大，令卻明由此聯想到了人民，國家的力量，一種自豪感和幸福感在心中而生，有點熱血上涌，眼睛跟著也有一些濕潤。

    他家住在洞口旁邊廠區宿舎一樓，白色門簾上繡著桃花，抱著魚兒的胖娃娃。除偶爾在食堂打饅頭，包子回來吃，多半在家中炒菜，做飯來待客。他們去的時間正好一個冬天，酒菜上桌，圍坐火爐，便開懷暢飲。酒至半酣，卻明乘著酒興，問起殷紅新的年齡，當得知他比自己大十個月時，馬上立即改口，親熱的一口一個大哥。

    當然，他的媳婦，卻明也就按規矩親熱的規規矩矩的叫起了“嫂子”。

    見卻明都這么叫，其余兩人比卻明還小，也就熱熱乎乎的叫起了“哥嫂”，殷紅新夫妻被喊的心花怒放，一股股暖流不停在身上流動，臉上時常蕩漾著笑容。

    在兩天多的相處時間里，他們便有了久別重逢的弟兄般的溫暖和親情。

    走的時候，頗有依依不舍，灑淚惜別的況味。

    領導特別強調，這次進駐，要以一種平靜的態勢慢慢滲入。所以，作為帶隊的卻明，與公司高層輕描淡寫的簡單交道過后，說“再次強調，僅僅是例行，以不要對你們日常的正常工作造成影響，形成波動為最大的原則?！?/br>
    在專門為他們騰出來的辦公地點里，在一道前來的工作人員內部，要表現出來一種波平如水的樣子，甚至連一點響動都不要也不能弄出來，直到潛入深層，發現問題，挖出問題，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一個月后，公司高層許多懸著的心，終于慢慢放回了肚里，公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那些高管對于紀委有一個工作室設于此處之事，都已漸漸淡忘，甚或至于，把這個工作室在潛意識里當成了公司旗下的機構了。

    一旦所有問題高層出現了這種麻木心態，正是紀委開展工作的大好時機。

    卻明一到廠里，最擔心的就是老同學殷紅新與自己的關系問題，覺得這層關系不好在開展工作?；乇芤搽y，不回避更難。

    當他經過私下打聽，得知殷紅新早已不在該廠，自己跳槽到了一家民營企業，甚至連家都搬了出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他叮囑自己，也叮囑手下的工作人員，我們要極力使廠里的高層產生我們就是例行公事，甚至產生我們就是本廠人員的錯覺。

    廠子里的特大澡堂，還在保持著上百人同浴的規模和狀貌。卻明會時不時進去沐??；廠子門口的小賣部兼早餐店，里間還有一間棋牌室，每天早中晚都有許多人在那里走象棋，卻明也經常去光顧，偶然也同人下上幾盤；籃球場稀稀啦啦有人打籃球，投籃球，卻明偶然也會去看看。

    一次，在棋牌室的門口，他驚訝的看見了一個人，一個令他十分惡心，又總是氣不打一處來的人！

    這人是一個毛胡子，還在年輕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毛胡子。他的家離卻明的家不遠，但是他的家是在農場，而卻明的家卻是在農村。

    因為一道考入了學校，又一道往返，彼此便十分熟識。幾個居住于同一大方向的人會經常結伴同行。

    那時候，交通十分不便，除了通車的路段，也會有不通車或雖通車，但有時因道路塌方，或車輛不進來等因素，不得不走正步的路段，往往，車坐班車，走路，爬貨車，方可完成整個的入?；蚍导业娜^程。

    他兩人所住的區域，在大地名上是一致的，只不過要冠以農村生產隊或農場大隊，中隊才可以區別出來。

    這個毛胡子名叫彭久洋，其父是一個勞改就業人員，他便一直把自己是“農場的”，掛在口頭上，以此來特別表明顯示與農村人的根本區別，他自己鄙視，看不起農村人，他也希望憋人尤其是他心儀的女孩子，也不要看得起農村的人。

    一道乘車或步行的人群里總有女生，甚至總有漂亮的女生，不管她們對男生認不認識，在步行，吃飯，乘車的過程中，他總不會忘記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斷地充當介紹人，當介紹到自己和卻明時，總是不忘記做特別的強調說，我，是農場的；他，是農村的，特別強調了之后又強調，以示區別。

    他的這個語言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那時，卻明因為來自農村便略顯自卑，第一次時尚不明白他的用意，加上自己確確實實是農村的，因此也不好作任何的辯駁。

    后來總見他在人前人后不斷重復著這個話題，其實，他重復這個話題時，一定會有美女在場。漸漸地，卻明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方面，他真的在骨子里看不起農村人；另一方面，主要是他妒忌卻明。因為卻明人才口才，文才均遠遠超越于他。他要用這一招使女孩子們清醒認識到，卻明乃是“農村人也”！

    美女些，千萬不要與是農村人的他親近！

    卻明有幾次差點脫口而出，但想想他小人，我也小人，大家豈不都變成小人了？

    卻明幾次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是——————

    “你爹直接是一個搶劫犯，判了十幾年，是后來農場缺乏熟練工才把你爹留下來的。等于說勞改犯的爹光榮；勞改犯的子女高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