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又渴又餓。 但是伊蓮不敢吃東西。她害怕出現剛咽下嘴里的食物、就看到碗里剩下的食物變成蛆蟲的場景。她寧愿餓死,也不想被那樣惡心。 她靠墻抱膝坐在酒吧角落,一會把頭埋在膝蓋處,一會目光幽怨的盯著天花板。不多時,面前居然還多了叁枚硬幣。 怎么說,這里的人(?)很有愛心? 聞到香甜的烤rou味,伊蓮不由自主地抬頭。那香氣仿佛有生命一般,輕巧地鉆入鼻腔,勾得胃隱隱抽動。 賽拉菲爾手里正端著一盤剛烤好的rou和一杯清酒,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好吧,我想我弄錯了什么,不過……伊蓮小姐,這的確是可以吃的食物?!?/br> 他把盤子輕輕放下,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如果你堅持不吃不喝,身體會越來越虛弱?!?/br> 伊蓮喉嚨動了動,強迫自己把目光從盤子挪開:“不可能,打死我也不吃?!?/br> 賽拉菲爾聳了聳肩,沒有爭辯,把食物留在她觸手可及的桌沿,轉身回到了吧臺。 在餓暈之前,伊蓮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她扶著墻、緩緩站起來,隨即發現原本擺在桌邊的銀色餐具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酒吧依舊喧囂,不時有人經過她時、關切詢問“小姐,你還好嗎”,一切似乎無比真實。她聽見他們在聊家庭、聊朋友、聊工作,跟活生生的人沒什么區別。 是幽靈嗎?但是這些人是可以被觸碰到的。 是幻境?如果幻境的效果能夠如此逼真,那她也不用掙扎、直接等死就行了。伊蓮捏緊袖子里的手,這個世界一定有破綻,不然它不會搞出來這么多花里胡哨的東西,一定有可以回到現實的方法。 她只能這么相信。 起身準備離開之前,她又看到了地上遺留的叁枚硬幣。作為一個無論何時都不能浪費錢的窮人,她鬼使神差地撿起硬幣、丟進口袋。 逛遍甲板層的伊蓮發現這艘船和她記憶里的索爾法爾一摸一樣,甚至還有很多她印象不深、但確實存在的細節。她甚至還在船上遇見了幾個熟人,比如曾經的領班唐娜,對方現在依舊還是領班,只是完全不記得她了。 難道索爾法爾也受到了那種神秘力量的影響?但是當時登船的人明明只有他們十幾個人???總不可能只要有人登船、就能觸發某種力量、連遠在兩百公里之外的郵輪都能影響到吧? 如果它的力量這么強大,何必故弄玄虛、搞出來一個“寶藏”吸引西奧多那種蠢貨過去?有這種能力,明明出現在海上船只旁邊、甚至直接擱淺在岸邊,把人騙上去的概率都比這種方式更大啊。 伊蓮越想越煩,她覺得自己仿佛又掉進了一個解密游戲,明明所有的線索都在手邊,但就是死活湊不出來答案。 太討厭這種感覺了! 但是,此刻比這種厭煩更急迫的,是她的肚子。粗略估計,這種饑餓程度至少十二個小時沒有進食,而且沒有喝過任何水。 伊蓮坐在甲板上吹了會海風,空氣里的咸味讓她想起了在西奧多那里吃過的堿水結。當時她還嫌棄德國人的東西真難吃,現在……哎。 重新回到酒吧的伊蓮不出意外、又在吧臺后面看見了漂亮的宛如天使的賽拉菲爾。 他正將冰塊倒入調酒杯,攪拌之后,琥珀色的液體流入玻璃杯,冰塊與杯身的撞擊聲分外悅耳。他微笑著將酒杯推給客人:“祝您今夜好夢?!?/br> 又來找人的伊蓮很是窘迫,自己剛說過“打死也不吃”的話,現在—— “那個……不好意思,你能給我點吃的嗎?” 賽拉菲爾刻意挑了挑眉:“當然可以,只是我擔心伊蓮小姐您不滿意這里的食物?!?/br> 曾經的伊蓮在看恐怖冒險電影時,總是不滿某些炮灰角色的警惕心怎么就這么低?隨隨便便亂吃東西?,F在的她: 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牛排,糾結幾秒后,她還是不得不拿起刀叉。在塞進嘴里前,還特意觀察了好久,確定暫時沒發生什么變化后,才忐忑吃下。 味道很好。 她抱著“如果下一秒食物發生異變、我就立刻跳海死了算了”的想法,神色悲壯的吃完了所有食物,順便喝了一杯貝利尼,緊繃許久的神經總算稍稍放松,加上酒精的刺激,她哭著抱住坐在旁邊的賽拉菲爾: “我的命好苦,我的命怎么這么苦,我要回家……不對,我都沒有家了,他們都把我忘了……” 看著自己的純白襯衫沾染了女孩的點點淚水,賽拉菲爾嫌棄地稍稍推開對方,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女孩更緊密的擁抱。 他慣常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下去了,就在他準備把人甩開的時候,躁擾的哭聲總算消失,他低頭一看:這人已經睡著了。 是一個很美好的夢。 夢里的她,父母從未破產,也未曾卷入那些校園怪事。她順利完成高中學業,如愿考入大學,成為歷史系的一名普通學生。叁年內修完全部本科課程后,她用父母資助的旅費,為自己籌辦了一場小小的慶?!巧狭撕廊A郵輪“索爾法爾號”,踏上那條被稱作“北境傳奇”的航線。 但這只是夢。 醒來的伊蓮看著蒼白的天花板,內心不知道是悵然還是什么別的情緒。夢境太過真實,她甚至還記得夢里的她提交的名為“十八世紀神圣血統觀的政治演化”的畢業論文。 她恍惚了幾分鐘,坐起來: 房間不大,很干凈,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對面是一扇半開的窗,米白色的窗簾隨著晨風微微鼓起,風里帶著淡淡的海鹽味和花草香。 隨著一聲輕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換下工作裝后的賽拉菲爾,上身穿著一件貼身的墨綠色T恤,布料柔軟且略顯磨損,緊貼著結實的身軀。下身是一條褲腳隨意迭起的黑色牛仔褲。整個人慵懶又隨性。 “早上好啊,伊蓮小姐,”他靠在墻邊,像一只吃飽喝足后正曬著太陽的悠閑大貓:“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簡陋的房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