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
良子還記得嗎? 吃小龍蝦那次幫林朽看網吧的,湯彪的小弟。 林朽到網吧時差不多凌晨四點,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際邊掛著一彎淡淡的月牙,一抹橙黃剖開云層,林朽推開網吧的門。 周自良立馬精神了,站起來,“朽哥,你回來了。三哥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問我你回沒回來,我給他打回去吱一聲?!?/br> 林朽點點頭,拉開吧臺側身的矮門,示意周自良出來,他與他擦肩錯開,交換了位置。 抽開收銀匣,摸了張紅色的票,拍臺案上,“昨晚謝了,拿著吃個早餐吧?!?/br> 吃什么早餐用的了一百? 林朽的氣壓有點低,周自良也不敢說什么,電話打通后他捂住聲筒出去接了,拿上那張票子,說了聲先走了,拜拜。人出去,就沒再回來。 * 城西那家臺球廳,有年頭了,百十平的空間里只有兩張臺桌。成日拉著窗簾,白熾燈一閃一閃的,但凡是個直角的地兒,都橫七豎八堆著酒瓶,酒瓶里數不清的煙頭兒。 這是虎三他們現在的據點。 他出來后聽說小弟們現在連個站腳的地兒都沒有,就帶人去翹了這個點。 有些做生意的老板很討厭這幫人,會影響客流,風氣不正警察也總瞄著,像這種老板產業多到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有家臺球廳奄奄一息的,就無所謂了。 警察一來問,老板是誰,湯彪都說是他的。 沒給老板找過事兒,有收入就給他打過去點,沒有也就那樣了。 湯彪躺在沙發上睡得,臉上蒙著的是小弟的衣服,周自良回來時被人‘噓’了一下,他就沒敢弄出太大動靜。 等湯彪醒了后,一桌的早餐,小弟們吃的差不多了,給湯彪留了兩屜小籠包,他坐起來,栽歪著身子搓搓頭發,睜著惺忪一雙眼,遠瞧著問,“誰買的?撿錢了?” 周自良插了杯豆漿給湯彪遞過去,湯彪身上的外套隨著伸手的動作落下來,堆在腰腹上,正要喝,周自良答話,“朽哥請吃的?!?/br> 湯彪坐直了,“林朽給你錢了?” 周自良舔舔唇,他是說錯話了嗎?不知道啥情況,他有點結巴,“對啊。朽,朽哥給的?!?/br> 儲琿正有滋有味夾著小籠包蘸辣椒油呢,聽見這話就不樂意了,摔了筷子,“三哥,他林朽什么意思?” 另一小弟附和,“就是,哥幾個哪個不是警局的熟人,為了他去趴窗戶,他屁不放一個就算了,整點早餐想打發了我們嗎?” “誰他媽差他那一口吃的了???分明沒把我們放眼里?!?/br>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火越大,湯彪聽了一會兒,摔了豆漿,灑在他們幾個腳邊,“閉嘴!” 周自良補了一句,“朽哥應該不是那個意思,我看他情緒不太好,沒好問什么。三哥,要不你再問問他?” 湯彪揮揮手,“再說吧?!鞭D頭對上那幾個吃完的,“都閑著干嘛?去盯著楊栩晨,姜程那邊也去兩個?!?/br> “還盯?” 湯彪冷眼過去,“楊栩晨不是有幫狗腿子跟著嗎?昨天晚上的事趕緊去打聽清楚了,現在就去?!?/br> 儲琿有點不服,憋著口氣摔門出去了。 湯彪嘆了口氣,瞄一眼剩下的包子豆漿,“良子,你拿回去給你家老頭兒吧?!?/br> 周自良把包子都拿過來,“三哥,你還沒吃呢?!?/br> “你拿回去吧,我不吃?!?/br> “生朽哥氣了?” 湯彪長嘆,周自良嘴巴抿成一條線,說了句他一直想說一直沒機會說的話,“朽哥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br> * 十月四號。 一中高三學年開學了。 早自習來了個理綜小考,尖刀班先考的,普班同樣的試卷第一節課上課才考,因為普班早自習湊不齊人。 林喬一聽說后立馬鉆到尖刀班找千禧,從前門來的,原本千禧的位置空出來了,旁邊單桌坐了個林喬一不認識的人,她掃了一圈梭巡到千禧,撥開過道的人直奔過去,蹲在千禧桌邊,“千禧千禧千禧,給我寫份兒答案唄?!?/br> 她紅頭發多扎眼啊,千禧也是看見這頭發才想起來,梁主任竟然沒罰她,后來也沒再找她。 千禧就問她,“你去寫過檢討了嗎?” 林喬一大大咧咧說,“我咋可能寫檢討?!蔽⑽⑻ü?,盯著千禧桌面上試卷,“是這套嗎?給我抄抄?!?/br> 她直接到千禧筆袋里翻筆,順手從草稿紙上撕下一角就開始抄答案,嘴里五個字母五個字母的嘀咕著。 是啊,林喬一不可能寫檢討。 染頭發不再是個例,梁主任也絕不是法不責眾。是眾中有情,人情世故的情。 時宋說過,林喬一也美好,當時她只覺得時宋圣母心,看誰都美好??汕ъ粗謫桃怀嗉t色的發頂,突然就對她改觀了,把擋住少部分答案的本子挪開了。 林喬一怔愣一瞬,嘿嘿傻笑兩聲接著抄。 腿蹲麻了,直接站起來轉圈看看有沒有空凳子,有,但遠,她翹屁股拱了拱千禧,坐著一角,心滿意足接著抄。 “時宋快手術了吧?下午?” 這人一心能好幾用。 千禧,“嗯,她跟你說了?” 林喬一答,“她媽找我媽借錢了?!?/br> “借多少?” “這我就不知道了。后面估計還要很多錢,時宋好可憐,早知道就不讓她幫我寫那么多作業了。呀!她不會是因為熬夜幫我寫作業心臟才受不住的吧!” 一驚一乍的,嚇千禧一跳,“早干嘛去了?!?/br> 林喬一這就有點不樂意了,“哎。要不是你一言不合就上手,我能把你倆視作眼中釘?我跟時宋之間的金錢往來很融洽的好吧?” 千禧白她一眼,給她拱下去了,林喬一差點沒站穩,答案還沒抄完呢,抄完再跟她吵,就聽見千禧說,“跟你哥一個德行?!?/br> “嘁。你別看我哥現在頹頹的,那會兒我們回錦城買房的時候遠遠見過他,他跟他幾個兄弟在球場上打籃球賽,穿紅色的跨欄背心,三分一投一個準,擱誰不尖叫啊。哇,陽光打在他臉上,神之子,學習好長得又帥,我那時候真覺得,沒人配得上他,哎,我們家基因真是不錯?!?/br> 林喬一描述的畫面,千禧完全想象不到。 她甚至想象不了意氣風發四個字在林朽身上是如何如何的。 千禧等林喬一抄完,問她,“林朽真是冤枉的嗎?” 林喬一答得比那日湯穎答得更加篤定,“是?!?/br> “那他為什么不翻案,你爸不是挺厲害的。不幫?” 說到這兒林喬一rou眼可見的失落,冗雜著無奈,“多厲害算厲害啊?!彼幌朐倮^續這個話題,反問千禧,“你跟我哥走那么近,你背后那大哥不生氣嗎?” 她本來想反駁,她可沒跟林朽走的近,卻被后半句吸引去,千禧擰眉,“什么大哥?” 林喬一那表情有點賤,但她長得好看,做什么表情都不丑,傳出來的意思就是:你還跟我裝? 她不直說,抄走答案的紙片卷吧卷吧塞兜里,從后門出去了。 整段對話都被湯穎聽到了,她在第二堂課課間借著倒垃圾的由頭湊到千禧身邊。 垃圾丟進去后,踢了一腳千禧的蹬腿,“你跟林朽走的很近嗎?” 如果說上一次的對話千禧尚且看不出湯穎意圖,那這次就很明了了。 所以她說,“近,怎么著?” “沒聽他提過你。是你自以為是的近吧?” 這種人跟林喬一那種不一樣,林喬一不壞,她頂多算比較自我,被家里慣壞了,自認為是嫉惡如仇的秉性。你想跟她斗,就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或者等她發覺,她完全不是你的對手,自然就退了。 湯穎很復雜,越復雜越遮不住本心,這種人得給她很痛一擊,打的她爬不起來,打的她不敢反擊。 千禧側過來坐了,翹著腿,背靠著墻,長發從一側捋至胸前,雙手抱胸,氣勢上全勝。 這是她眼里,湯穎私下的模樣,也是她認為,唯一能拿得住湯穎的作態。 “你最近見過他嗎?” 湯穎沒見過,“見了,昨晚還一起吃飯,跟我哥還有……” 千禧直接打斷,“坐得近嗎?你跟他,坐得近嗎?” “當然,我們挨著?!?/br> “吃的什么???” “燒烤?!?/br> “辣么?” 湯穎感覺到千禧在下套,有些警惕,“一般辣?!?/br> 千禧笑笑,“不應該啊,林朽不太能吃辣吧?!?/br> 湯穎這點還是清楚的,信心又燃起來,“那你也太不了解他了,烤翅他從來都吃爆辣的?!?/br> 千禧搖搖頭,“不是。我是說他嘴壞了,應該吃不了辣?!彼钢约荷献齑?,“上嘴唇,豁了個口。我咬的?!?/br> “你!”湯穎被堵住了嘴,牙齒都打顫。 她信嗎?她不想信。 千禧做好今天就要給她打趴下,讓她從頭到腳都不痛快的準備,繼續說,“怎么你們一起吃飯時候沒發現嗎?還是你覺得我在框你?給他打個電話吧,你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湯穎攥拳,沒其他動作,怒意燃燒在眼底。 千禧站起來,腳蹬著蹬腿踹進桌下去,然后屁股靠在凳背上,長腿交迭著,姿勢很愜意,越愜意殺傷力越足,“沒帶手機還是沒他微信,那我打?!?/br> 接著就翻到林朽,湯穎上前半步,“夠了?!?/br> 嗨呦。這就麻煩了,她只說著‘夠了’又不伸手阻攔,千禧就有點被動了,她撥視頻的動作是有停頓的,那停頓落在湯穎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最終還是撥過去了,千禧直接把手機轉過去讓攝像頭里填滿湯穎的人頭像。 接的還算快,林朽是有點錯愕的,一度以為是她打錯了,接通后看到湯穎,懂了一半,他還是問,“湯穎?你找我嗎?” 湯穎看清了,林朽上唇哪里只是豁了個口,結痂的那塊呈暗紫色,傷成這樣別說吃燒烤了,喝粥都費勁。湯穎算是被千禧下的巨獸陷阱給徹底捕獲了,完全不知道說什么。 千禧把手機拿回來,她看到那處傷口時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咬的有這么重嗎? 林朽在鏡頭里特別的帥,尤其是加上嘴唇的傷,曖昧至極下的隕敗感。又讓千禧回想到那一晚,她嘴里有點發澀,吞了口唾液。 林朽問她,“心疼了?” 湯穎還在旁邊呢,千禧嗯了一聲。 林朽笑了,有輕微的氣聲傳出,很性感,“晚上我去接你?!?/br> 接個毛???沒記錯的話他倆是以吵架,千禧讓他去死收尾的吧。怎么還真搞上曖昧這出了? 湯穎這都不走,千禧硬著頭皮又嗯了一聲。 “手機給湯穎?!?/br> “干嘛?” “快點?!?/br> 千禧又舉過去,湯穎眼睛都紅了,“林朽哥哥?!?/br> “嗯……和諧相處知不知道?” 就這一句話,給千禧今日和湯穎的PK打了個over的標志。 上課后,千禧越想越不對勁兒,給林朽發條短信:你故意的吧? 他肯定是知道湯穎喜歡他,借著千禧在這兒想擺脫呢吧? 林朽回:你不也是嗎?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