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應憐的狀態中脫身，沈木棲滿腦子都是這些貫穿她半生的閃光燈。

    鋪天蓋地的燈光，沈木棲仿佛變成了應憐，無措又被動地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無法逃離，無法掙脫，只能被迫慢慢接受，從開始到習慣，到了后來，比起難懂的人心，這些燈光更讓應憐安心。

    又一次從應憐的狀態中退出來，沈木棲覺得應憐的演技雖然不算多好，但面對鏡頭的經驗是真的多，連帶著她自己對鏡頭好像都更加從容了。

    進組之前，沈木棲突然想到，在《戰國策》劇組拍戲時，她因為要學習的東西太多確實想過下一部戲最好能演個明星。

    現在這樣算不算是如愿以償了？

    第27章

    衛導財大氣粗，為了能更好地呈現應憐凄慘的前半生，特意選了一個城中村租下來拍攝電影的前半段。

    城中村在一個三線小縣城，沈木棲這次必須出遠門，放在拍第一部戲之前，沈木棲絕對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夠橫跨千里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工作。

    好在有了這么多次的出門經驗，現在沈木棲已經能夠很快適應這樣的生活。

    這次的住處就在城中村，所有人都住在里面，沈木棲分到了一個狹小的隔出來的三室一廳，照顧她生活的李阿姨和她同住，經紀人李姐和保鏢們住在她左右兩側，至于團隊其他人，則照例跟劇組服道化在一起，學習劇組的服道化風格。

    小小的房子一共才五十平不到，分到每個房間面積就更小了，好在采光不錯。

    房間應該是提前打掃過的，但李阿姨看著還是不放心，一進屋就開始大掃除。

    人多力量大，沈木棲也拿了個抹布打算一起。

    “棲棲，你別動，我來就行，你坐一邊休息去?！崩畎⒁炭瓷蚰緱尤辉诖驋咝l生，連忙阻止。

    “沒事，我們一起會快一點?！鄙蚰緱珓幼魇炀毜亻_始擦桌子。

    以前家里沒人會讓沈木棲做家務，沈木棲自己也沒有這樣的意識，但應憐不做家務就會挨打餓肚子，沈木棲體驗的多了，也學會了做家務。

    這會兒雖然是第一次動手，居然還做的有模有樣。

    李阿姨感動地甚至想用手機記錄下來，這可是象征著棲棲變得更加獨立的大進步！

    當然，她也就這么一想，想完后就動作更加麻利地干活。

    房子本就不臟，李阿姨也只允許沈木棲擦她自己的房間的床和桌子，其他的都被她和聽到動靜過來幫忙的李姐和保鏢包攬了。

    自己親自打掃過一遍之后，住著就舒服多了。

    李阿姨催著沈木棲去洗澡，忙碌的一天就這樣過去。

    也許是打掃衛生的時候熟悉了房子，沈木棲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樣的環境沈木棲雖然沒接觸過，但早就從應憐的生活中感受過許多次，甚至應憐住的地方還要更惡劣，所以沈木棲適應的居然比李姐等人還好。

    第二天一早，李姐帶著沈木棲去見衛導，沈木棲看上去神采奕奕，倒是李姐等人有些萎靡不振。

    “木棲你好，很高興見到你，你本人和鏡頭里的一樣有魅力?！边M劇組后，一臉慈愛的衛導放下手頭的工作，熱情地迎了上來，滿臉贊嘆地看著和周圍亂糟糟的環境仿佛不在一個次元的女孩。

    就像她想象中的應憐，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衛導你好?！边M入到全然陌生的環境，沈木棲下意識進入了應憐的狀態。

    “你這……”衛導眼睛一亮，她可是見過沈木棲演的幽蘭仙子和鄭月的，她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和兩者之間都不一樣，倒是活脫脫的應憐模樣。

    衛導當然不會認為沈木棲私下就是這個性格，所以她是已經進入狀態了？

    “錢導一直和我夸你說你是個特別厲害的體驗派演員，現在一看果然是這樣，要不是劇組定下的開機黃道吉日還有幾天，我都想現在就開始拍了?！毙l導原本就對沈木棲很滿意，現在一看沈木棲進組之前顯然是做了功課的，頓時對她更加滿意，“來來來，你在這前期的戲份主要和飾演你爸爸mama的演員接觸更多，我帶你去熟悉一下?！?/br>
    “昭明，阿英，你們過來一下，帶著朵朵，這是飾演你們女兒的沈木棲，我們的女主角應憐?！毙l導沖著不遠處的人群喊到。

    不一會兒，一男一女兩個面容和善的演員帶著個可愛的小女孩走了過來。

    “你好，你就是木棲吧，難為衛導真的找了個應憐來，當時劇本出來的時候我還覺得衛導要失望了，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真有長得這么漂亮的人，剛才往這一看，我感覺世界都亮了，一想到這么漂亮的人是我女兒，我都快高興死了，就算衛導不給我工資我也愿意?！憋椦輒ama的演員韓英是個老戲骨，自己也有個女兒，這會兒看著眼前的沈木棲就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忍不住滿心喜愛。

    “那我就不給工資了?！毙l導和韓英也是老搭檔了，見狀也毫不見外地笑道。

    “我也可以不要工資！”飾演應憐小時候的小演員朵朵開心地舉起了手，天真道，“我演了jiejie的小時候，是不是長大了就可以和jiejie一樣漂亮？”

    “可以可以，朵朵現在就這么可愛，只要好好吃飯不挑食，長大了肯定會變得更漂亮?！表n英這幾天已經和小演員很熟悉了，見狀也樂呵呵道。

    “你阿英mama說的對?！毙l導采用劇里兩人的關系，認同地點頭。

    “我也覺得，你長大后會很漂亮?！鄙蚰緱珱]有應對小孩的經驗，看著小姑娘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眼神，因也跟著點頭。

    “太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以后就長jiejie這么漂亮！”小姑娘也是個機靈鬼，阿英mama和衛導的話她都半信半疑，但在她心中最漂亮的沈木棲一點頭，她就好像得到了權威答案，變得對此深信不疑，“jiejie你說對不對？”

    “對?！毙∨嵲谔^熱情，這會兒已經開始自來熟的拉著她的手試圖讓她抱她，沈木棲干巴巴點頭，整個人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好了朵朵，你的作業還沒做完，等會馬上要上網課了，快點去吧?！笨闯錾蚰緱行┱屑懿蛔?，衛導連忙將朵朵支開。

    作業和上課對每個小學生來說都是大殺器，朵朵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苦著臉可憐兮兮跑開了。

    “你好，我是張昭明，在劇里飾演你的爸爸，到時候可能會有點兇，你別害怕?！憋椦輵獞z爸爸的是個沉默寡言的消瘦中年男人。

    和飾演mama的韓英一樣，兩人看上去都和和善。

    不過很快，沈木棲就知道一切只是假象。

    “是不是你把老子的錢藏起來了，那是老子辛辛苦苦賭回來的，你居然敢拿？看老子不打死你！”一開始拍攝，張昭明原本溫和的氣質立刻變得兇神惡煞起來，看上去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賭徒。

    “不是我不是我！”飾演mama的韓英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臉上滿是血痕。

    “不是你還有誰，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老子看你就來氣?！备嗟娜^如雨般落下，鏡頭推進，如實地記錄下男人丑陋猙獰的模樣。

    飾演小應憐的朵朵被嚇傻了，這些天她都是兩人帶著玩的，因為兩人都是溫和又喜歡孩子的性格，所以朵朵很喜歡他們。

    現在看到兩人大變模樣，朵朵心中信念坍塌，一股惶恐涌上心頭，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哭出來之后，朵朵才想起來衛導要求她無聲哭泣，別看朵朵年紀小，演的戲比沈木棲可多多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轉為無聲哭泣。

    復雜的心理活動讓這會兒的朵朵看上去和無助的小應憐情緒上更加貼合。

    這正是衛導想要的效果。

    “mama，不要打mama……”男人的動作越來越兇，小應憐忍不住上前一步。

    男人的目光瞬間從阿英身上落在小應憐身上，“你這個喪門星哭什么哭，運氣都被你哭沒了！”

    說著一腳踹了過來。

    “不要，爸爸！”小應憐疼的蜷縮起來，躲避著成年男人的鐵拳。

    然而一切于事無補，她只能忍痛救助地看向自己的mama。

    卻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一絲輕松和慶幸。

    輕松什么？輕松不要挨打。

    慶幸什么？慶幸小應憐吸引了丈夫的注意力。

    小應憐雖然不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她對人的情緒足夠敏銳。

    能夠輕易洞察其他人的想法，卻因為對愛的渴望而總是無力掙脫，也許這就是應憐一生悲劇的原因吧。

    小應憐倒在地板上，眼角一滴淚劃過。

    “咔！”

    “朵朵，剛才害不害怕？”一結束拍攝，韓英就連忙把朵朵扶了起來，一旁的張昭明也一臉想過來又不敢靠近的模樣站在遠處一臉關切。

    “一開始的時候很害怕，后來看昭明爸爸打空氣就不害怕了，”甚至還有些想笑，朵朵彎了彎眼睛，“我知道都是演戲，是假的！”

    也許是因為女導演，衛導拍攝這類片段時，會更加凸顯施暴者的丑惡，而不是女性的狼狽。

    涉及到小演員，更是擔心會影響小演員的心理健康，拍攝時絕不會讓小演員真的受傷害，所以小應憐被打的戲更多的是張昭明的獨角戲，拍的時候臉部表情也盡量避免被朵朵看到。

    和鏡頭里的兇狠不同，在現場近距離看這段表演，朵朵只覺得滑稽又好玩，完全不害怕。

    衛導讓兩位演員這段時間多和朵朵接觸，也是同樣的原因，因為是熟悉的長輩，所以和過家家也沒什么區別。

    “沒事就好?！表n英放松一笑，張昭明也如釋重負。

    “昭明爸爸，下次我們玩過家家的時候，你也這樣打空氣好不好？”朵朵主動跑到張昭明身邊，顯然對他剛才的那段表演很喜歡。

    “行啊，”張昭明大力點頭，還不忘教育小朋友，“但是大人是不對的，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告訴大人?！?/br>
    “我知道，我mama也這樣說，還說如果大人不管，就告訴警察叔叔！”

    小應憐的戲份不多，朵朵每次都能出色完成，是個超級厲害的小戲骨，拍攝完成后，眾人依依不舍地送別小朵朵。

    接下來就是沈木棲的戲份了。

    十幾歲的應憐出落的十分漂亮，痛苦的生活并沒有讓她枯萎，反而讓她綻放的更加美麗，如同一朵苦難中盛放的潔白的梔子花，到哪都吸引著無數人的視線。

    衛導想要打造出這股清新又脆弱的感覺，所以沈木棲的妝造就是普通廉價的衣服和一點裝飾都沒有的素顏。

    沈木棲也才二十來歲，飾演十幾歲的少女沒有一絲違和，純素顏的模樣也讓她多了幾分稚氣。

    拍攝之前衛導還讓她特意餓了幾頓，以便能更好貼合應憐的形象。

    沈木棲坐在化妝室里，看著鏡子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將自己徹底沉浸在少年時期的應憐狀態中。

    這下，味道徹底對了。

    化妝師小jiejie三兩下給她綁了個低馬尾，沒有任何頭飾的加持，反而將這張臉凸顯的更加清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看著眼前的沈木棲，化妝師小jiejie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太漂亮了，這么漂亮的人為什么會有人忍心傷害呢？”

    “因為她不僅美麗，還沒有自保的能力?！庇肋h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來到現場，所有人都對沈木棲的造型贊不絕口。

    “很好，就是這個狀態，保持住?！毙l導滿意地點頭，示意開始拍攝。

    “應招娣，別學習了，快來陪我玩玩?！?/br>
    “應招娣，聽說你爸爸mama都不管你的，是真的嗎？”

    “我作證是真的，上次我們把應招娣關在廁所里關了一晚上，第二天什么事都沒有發生?！?/br>
    “應招娣，不是答應做我女朋友了嗎？為什么要和其他男生糾纏不休，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招娣，我們還是別做朋友了，他們都說你很亂，我要是再和你一起玩，大家也會覺得我是個不正經的人……”

    “小美人，為什么要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