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12)蟲一般的姿勢匍匐爬行
黎明未至。 烏云像沾滿毒液的瀝青般翻滾沉壓,籠罩著整座鎮子??諝馑莱?,天邊沒有一絲曙光,連最遠處的鐘塔都模糊如影。密集如雨的飛蟲撲打著窗框與墻壁,嘶鳴聲在耳邊不絕于耳。 【蟲災來襲,請玩家做好準備?!?/br> 【健康值低于50強制觸發感染蟲卵,低于30強制觸發吸引昆蟲體質,低于10強制觸發昏迷,健康值=0玩家死亡】 安全屋內,空氣黏膩而腐臭,如同一塊正在發霉的肺葉。 林芙用力掩住口鼻,藥味、血腥味、rou體腐壞與消毒水混雜成一鍋沸騰的絕望。屋子里幾乎無人再能站穩。 這些日子的煎熬與痛苦幾乎將他們逼到死亡邊緣,每個人精神狀態都不穩定。 一聲低笑從角落響起。 沃爾夫蜷坐在地上,身上被自己用刀子劃得血rou模糊,他將手伸進胸膛,喃喃禱告,眼睛因劇烈疼痛而渾濁: “祂在召喚……我能聽到神蟲在心臟里低語……孵化吧……孵化吧……” “住手!” 楊怒喝,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奪下他手中的匕首。沃爾夫痛得扭曲慘叫,癱倒在滿地血泊中。 林芙不敢久看那些緊張的臉,唯有下意識去看克萊因。他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地靠在墻邊,目光投向窗外,神色平靜得幾乎不近人情,仿佛屋內的混亂與他無關。 而在墻角,艾伯特翻閱著一袋物資,將藏起的抗生素偷偷塞入自己貼身衣袋,林芙目光與他短暫交匯,男人只是抬起眉。 林芙移開目光,緊了緊自己的背包。 “我要出去?!彼曇羯硢?。 “你瘋了嗎?”艾伯特冷笑。 “再不出去,我們全都會死在這?!彼D頭看向伊希斯,“你來嗎?” 伊希斯輕輕一笑,琥珀色的眼眸溫柔如蜜:“當然?!?/br> 沒人阻攔他們。艾伯特想要跟來,可是他健康值幾乎已經撐不下再次出門了,只能作罷。 楊其實也想加入 ,但被林芙拒絕了。 “你看看大家的樣子,”她靠近楊的耳朵,“沒有你在,我們回來可能他們都不在了?!?/br> 楊看著很難過,但最終接受了,他知道林芙的話是什么意思 。 林芙找了一個大包,門一打開,惡臭幾乎將她嗆暈。 整座小鎮仿佛成了一只巨蟲的巢xue。飛蟲如黑瀑般從空中傾瀉,撞在地上砰砰作響,像是下了一場尸體雨。街道地面翻涌著密密麻麻的蟻潮,黑色蟲蛹貼附在墻體、窗框與尸體的皮膚上,孵化出的幼蟲蠕動爬行,鉆入裂縫與血rou。 伊希斯撐開一柄白色傘替她擋住了一大片蟲雨。他低語:“真是一座繁榮的巢城?!?/br> 林芙不想回答。 她能感受到腳下地磚在微微震動,像是無數蟲子在磚縫下爬動。 他們踩著尸體與蛹殼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一堆腐敗的泥漿上。林芙努力壓下胸腔翻滾的嘔意,但在經過一個倒塌的報亭時,她終于吐了出來。 一具腐爛的尸體懸在亭子內部,臉皮被撕裂得幾乎貼上天花板。胸腔被啃噬空洞,內部已成蟲巢。上百只黑蟲正從軀體內爬出,攀上報架、玻璃、靴子。 而那尸體,居然微微顫動了下。 “……不可能?!彼?,手背擦著嘴角。 “蟲雕化?!币料K苟紫虏榭?,輕聲道,“它們將宿主保留在半死亡狀態,用肌rou維持巢xue的供養功能……這樣做很高效,真聰明,不是嗎?” 林芙猛地后退一步。 他的話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人。 “你……不害怕?” “害怕?”伊希斯笑一笑,又低下頭喃喃道,“原來這些日子的情緒都叫害怕?!?/br> 林芙沒聽到他在說什么,說實話也不關心。副本的任務遲遲沒有進展,眾人已經死傷慘重,卻搞不懂他們到底要找什么。 他們穿過一條被孢子徹底覆蓋的小巷,墻上長出了突兀的碑文與雕塑,那些原本從未存在的建筑。 一個腐敗的神龕靜靜矗立在廣場中央,殘破的石碑上爬滿了蟲子,那些蟲仿佛在拼湊一段段古老的經文。 林芙前幾日才來到過這里,當時這里只是一片空曠的廣場,廣場上凋零的花園和噴泉昭示這里曾經的繁榮,可不是如今這般可怖的模樣。 “這些建筑是新冒出來的?!彼ь^,看向四周。 伊希斯似乎也覺得新鮮,已經嘗試著伸手去摸一摸,還沒觸上,又收了回來。 兩人小心著不踩到那些可怖的巨蟲,想要靠近這些新出現的建筑。 就在他們小心繞過蟲龕時,一具殘破的尸體從廢墟中撲來,拖著下半身已經完全蟲化的肢體,手指抓住林芙的腳踝,指甲刺入她靴子的縫隙,留下腥臭的液體。 “??!” 她尖叫著踢開那尸體,惡臭撲鼻,那東西的眼窩里爬出數十只細小白蟲。 伊希斯瞬間出手,一腳將尸體打飛,蟲蛹碎裂,黑汁四濺。 “你沒事吧?”他輕聲問,抬手替她拍去沾上的蟲液,指腹冰涼無比。 林芙僵住。 他的手太冷了,甚至比尸體更冷。她猛地抬頭,盯住他的眼睛。 “伊希斯,你……是什么時候加入我們的?” 他一怔,隨即笑了:“什么是加入,我不是一開始就在嗎?” “當時的大家都在安全屋里,只有你一個人是從外面進來的?!?/br> “即使你欺騙我說你是第一個醒來的,出去只是為了更好地探查情報,可是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不是嗎?” “我們找到的每一個線索幾乎都有你的身影,今天這里也是你帶我來的?!?/br> 伊希斯些許不開心,“林芙,你這樣說可不準確,每次去哪里不都是大家開頭嗎,我只是跟著你們一起?!?/br> 林芙抿抿嘴,是這樣的,但還是哪里很不對勁。 安全屋的房子他們試驗過,鎮里的人根本看不見,只有他們玩家可以看見。但是伊希斯的到來的方式,確實讓人很是疑慮。 她咬緊牙,后退半步,看見他手中拿著那包她想要尋找的藥物與罐頭。 他終究還是幫她找到它們了。 “走吧?!彼吐曊f,不再追問。 返回路上,天空變得更暗了。黑云像是倒掛在地面,低得仿佛隨時會把人吞沒。林芙的耳膜開始微脹,有細微的耳鳴。 她眨了下眼。 眼前的街道模糊了。她看見路上堆滿了人群。他們蹲伏在街道,用蟲一般的姿勢匍匐爬行,手腳并用地在地面爬行,身體有些地方像是透明的殼,有些地方則鼓動著活蟲。 都是幻覺,都是幻覺。 林芙給自己自我催眠。在長久的苦難日子里,人最擅長給自己催眠,林芙不外如是。 他們踏入屋門的瞬間,幻象倏然破碎。林芙跌坐在地,汗水順著脖頸滴下。 安全屋內,克萊因正坐在角落翻書,楊在給沃爾夫縫合胸口,艾伯特靠墻打盹。 似乎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