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休息片刻后，眾人做出決定。

    精神狀態尚算穩定的沃爾夫、林芙與伊希斯再次出發，繼續尋找物資與線索。

    暴雨雖歇，天幕卻仿佛從未重歸晴朗。低垂的云層死死壓在屋脊之上，灰青如腐爛皮rou下裸露的筋膜。

    空氣中漂浮著洪水的酸臭與血水的鐵銹味，似乎連腐爛都在隱忍著下一次噴發。

    他們沿著被水泡爛的街道前行，洪水在膝蓋上面一些，腳下泥濘不堪，樹影與墻垣都仿佛成了扭曲的剪影。

    幾棟被水浸泡得斜歪的屋舍前，林芙瞇起眼看著前方褪色的街牌，“主街區快到了?！?/br>
    “你不該走這么快?！?/br>
    沃爾夫低聲提醒，暗紅色的眼睛始終環顧四周。他的發繩早已濕透，幾縷黑發貼在棕黑色的皮膚上，像未干的血跡。

    “怕我踩到尸體？”林芙調笑地看他一眼。

    “怕你踩到不是‘尸體’的東西?！?/br>
    這話讓人脊背發冷。

    林芙沒有再答話，直接推開一棟半掩的木門走進屋內。門軸發出尖銳的“嘎吱”聲，仿佛哭嚎。

    屋里一股濃烈的霉氣和焚香的殘味撲鼻而來，如同死者未腐盡的氣息。

    門框上的紅漆早已斑駁脫落，墻面布滿霉點，水跡如血淚般縱橫交錯。角落蜷縮著一個泡發的布娃娃，臉上的油彩在潮濕中滲化出詭異的笑。

    伊希斯最后走入。他的白靴踏過潮濕的地板，步伐優雅干凈得像是走在殿堂里。

    他抬眼望著腐朽天花板，淡金色的發絲微卷，在昏暗中像神圣的光輝。

    “這屋子……最近有人待過?！绷周蕉紫虏榭醋烂?，用指腹擦出一道清痕。

    “香灰新鮮?！蔽譅柗蚋┥碛^察，“剛燒了不久?！?/br>
    他們繼續向內，濕滑的地板發出不安的吱響。霉菌如寄生的血管，沿著墻面瘋長?？諝庥l沉重，像是壓著尸水的棺蓋。

    在最深處的客廳里，昏黃燈泡無力地閃爍著。墻上是一塊霉斑斑駁的木匾，其下擺著一本破損嚴重的圣經。

    書冊的封面早已被水浸爛，紙頁泛黃脫落，幾近散頁，封皮已經剝落，文字  模糊難辨。

    它正端端正正擺在牌匾正下方，而正后方貼著一張黑白圖像。

    那不是人能理解的圖景。

    畫中生物高聳如山，蛇形頸部托著一顆布滿復眼的人臉，裂開的嘴角似在低語。皮膚長滿對稱又錯亂的鱗紋，仿佛活物正從平面里蠕動。

    “這不是基督?！币料Ｋ拐Z氣輕描淡寫。

    哪家基督長這么怪異，林芙撇撇嘴。

    “我當然知道?！彼抗庀鲁?，俯身將圣經拾起，翻開封面。

    【系統提示：劇情值 10%】

    她猛地頓住，轉頭與身后的兩人對視。

    叁人的系統提示音幾乎同時響起，伊希斯抬起眉尖，仿佛聽見了什么有趣的樂曲，笑得意味深長。

    “我們似乎發現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彼p聲道。

    林芙不語，只是加快手速翻閱。

    書頁內寫滿古拉丁文的密密麻麻字符，筆跡歪斜扭曲，仿佛每個字母都是蟲子孵化的殘殼。

    她不認識內容，但氣味熟悉：死亡、癲狂、信仰的潰爛。

    “我能感受到它，”沃爾夫聲音發顫，“這是‘沉睡之物’的邪典?！?/br>
    他一把抽走書頁中的附圖，手指發抖，“這是‘預兆之夜’的啟示?！?/br>
    “你認得？”林芙皺眉。

    “我們部族的孩子，從會走路開始就會背誦一句古話，‘神罰將至，夜會哭泣，大地淌血，書中之獸將醒?！?/br>
    他喃喃：“我以為那只是嚇小孩的傳說……”

    “你說得越真，我越想知道祂是誰?！币料Ｋ箖A身而前，盯著那幅圖，眼神似笑非笑。

    “不能看！”沃爾夫猛地大喊，像是驚弓之鳥，“這是災厄的媒介，是舊神的號角！我們必須燒掉它！”

    “你瘋了？劇情值 10%?！绷周秸Z氣冰冷，“這是關鍵線索?！?/br>
    “你不懂，它是神的眼睛之一，”沃爾夫臉色慘白，“這東西，會讓祂看見我們?！?/br>
    林芙腦中浮現那句話：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那不是很好嗎？”伊希斯舔了舔嘴唇，目光幽幽地掃過兩人，“我很想見見祂?！?/br>
    “你想死別帶上我們！”

    沃爾夫突然從背包中掏出一瓶油，看起來像是從廚房里搜來的煤油，指節蒼白，眼神癲狂。

    “現在就燒！”

    “別動?！绷周教职醋∷?，語氣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冷峻。

    一瞬間，叁人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沃爾夫呼吸粗重，眼神像是失控的野獸，而林芙指尖微顫卻死死按住他。

    伊希斯只是站在一旁，雙手交迭，標準的旁觀者姿態，不嫌把事情惹大，眼角彎起若無其事的笑。

    沃爾夫渾身顫抖，終究還是退縮了。

    林芙小心將圣經與圖頁一起收好，封入背包最底部。

    他們默契地不再交談，在房中簡單搜羅了一些干燥的罐頭、藥片與打火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所發霉的房屋。

    歸途中，天空突然落下雨。

    這次不是瓢潑，而是緩慢的、粘稠的，像腐rou中滲出的黃灰色液體，落在傘具和衣服上后留下一道道暗斑。

    一路上都很沉默  。

    回到安全屋，屋內氣氛比雨還沉。

    多諾萬昏迷的身體還在角落里發燒呻吟，德西蕾守在他旁邊，神情恍惚。

    艾伯特是第一個看見他們的人，他摘下眼鏡擦拭鏡片，目光落在林芙背包上的泥污，“你們去哪兒挖泥巴了？”

    “找到了這個?！绷周綌傞_那頁圖與圣經。

    眾人圍攏。

    怪物的圖像讓空氣凍結了幾秒。

    “這是某種……宗教的象征？”

    克萊因皺眉，摘下墨鏡，露出陰翳的綠色眼睛，“看上去像我們認知體系外的信仰?！?/br>
    “那本書冊呢？”德西蕾聲音干澀，“你們從哪找來的？”

    “往主街走的一間民宅?！绷周胶喍袒卮?。

    沃爾夫坐在角落，低頭不語。

    艾伯特注意到了，“他怎么不說話？”

    “沒什么，嚇壞了?！币料Ｋ拐Z氣輕柔，帶著一絲笑，“他說那是‘舊神’的書?！?/br>
    克萊因輕哼一聲，“舊神？新神都沒法救我們，舊神就能？至少別制造更多麻煩?！?/br>
    “這圖……我見過?！?/br>
    伊莎多拉突然出聲，目光凝在圖頁上，像是陷入了記憶，“在教母的藏經閣……她說那是‘異端神兆’?！?/br>
    “我建議將其銷毀?！卑夭逶?，眼神冰冷，“這東西看起來很不正常，我們不是考古隊?！?/br>
    “那要不要先把你毀了？”楊冷冷看了他一眼，聲音里沒什么情緒，“你也沒比圖上那東西更有用?！?/br>
    艾伯特一滯，譏笑閉口。

    林芙將圖頁收起，眼神掃過眾人：“它太重要了，留著。暫時。也許這些東西能指引我們?！?/br>
    無人反駁。但屋內的溫度如墜冰窖。

    夜深。

    林芙坐在靠門的角落，雨聲低落。

    背包中的圣經似乎仍在緩慢發熱，仿佛一顆心臟，在等待蘇醒。

    她再次想起那張臉，圖頁中高山般的怪物。

    她確定，那張臉，她在哪里見過。

    可她死活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