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走吧,回教室?!背撂m生試圖用濕手去碰柏預沅,柏預沅不留痕跡地躲開了,他便悻悻收回手。 “怎么突然想上三樓食堂了?”沉蘭生撞了下他的肩,笑了笑?!皬膶嵳衼??!?/br> “來碰碰運氣?!?/br> “然后呢?”他哼了哼。 “可能我運氣不太好?!卑仡A沅笑了下。 烈日炎炎,柏預沅在陽光下白得晃眼,他禁不起曬,一熱臉頰就微微泛紅。 戶外的長條形洗手臺上的水龍頭正源源不斷地出水,他就地洗了把臉,清水沾染黑發,他隨意地甩了下頭發,露出潔白的額頭。 濃密的睫毛下那雙眼睛很勾人,總會有路過他的三倆同學忍不住朝他看幾眼。 “我真的很好奇,你倆是怎么分手的?” 沉蘭生只記得柏預沅連續好幾天沒上學,一回來不到幾天就聽人說他倆分手的事。 這兩人談戀愛時很低調,奈何樣貌太過勢均力敵,是少有的養眼情侶。 聽說還有喜歡柏預沅的人,會在他倆走在一塊的時候走在他倆不遠處跟著,大概是不死心,想見見柏預沅的女朋友到底長什么樣。 最為轟動的是兩個人走在一起被年級組主任逮了個正著。 傳聞中二人被徐主任拎著領口質問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聽說兩個人被大力神同時高掛空中,雖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傳得沸沸揚揚了。 “還以為被年級組逮到后你們就分手了,沒想到后面還看見你倆在一塊?!背撂m生很佩服他們沒有屈服于徐主任的yin威,“那后來怎么就是分啦?” “我把她甩了?!?/br> “別開玩笑了,當我好騙啊,把她甩了那你高二還經常去偷看她……”沉蘭生不信?!澳俏覇柲?,你知不知道陸謝君寫舉報信到年級組說你倆談戀愛的事?!?/br> 柏預沅點頭。這事他是后來知道的。 陸謝君和他一起一個班,他非常討厭他這塊狗皮膏藥,一直纏著他。 沉蘭生也不喜歡他。 因為陸謝君高一剛開學就干了件他鄙夷的事。 他把自己幼年發燒導致雙耳失聰,初中被校園欺凌以及他不愿意被送到特殊學校但普通高中都不愿意要他,只有烏豐收他這件事寫了個小作文全班宣傳賣慘。 沉蘭生那會還做過他同桌,他總是把助聽器亂丟,每次老師都讓沉蘭生幫他找。 不想聽人說話就把助聽器一摘,誰說話都不聽。 “被舉報是一方面,主要是......”柏預沅稍作停頓,抬眼盡是樹葉蔥綠,陽光分外耀眼。 “我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br> 不合適,也不相配。 “是我太不夠格了?!辈粔騼炐?,不夠體貼,做朋友不能感同身受,做戀人沒能及時發現倆人出現的問題。 戀愛都談不好,只會徒增對方傷心,他自覺虧欠她太多,不敢再過分奢望了。 那雙曾經眼里只容得下他的眼睛,柏預沅再也沒機會看到了。 “我可能真的不擅長談戀愛吧?!?/br> “不擅長就學啊,你不是學霸嘛?!背撂m生安慰道,“什么兩個世界一個世界的,我只知道咱們月考考同一張試卷,以前做的不夠好現在趁機好好表現一下,彌補……不對,反正要讓自己心里過得去啊,往前看吧兄弟,我始終與你同在!”說著,沉蘭生順手揩油,拍了拍他的胸肌。 “你這胸肌這么練的?你不會偷偷背著我健身吧?說!我要把你的蛋白粉全換成香飄飄奶茶……” 廣播里的老師讓所有人趴下睡覺,竹羽椿拉上窗簾。 窗簾不算厚,透著點弱光,空調雖然開著但同學們剛進教室不久還帶著些熱氣,一時間很難入睡。 竹羽椿覺得胳膊黏糊糊的,她決定做會作業再睡。 題目沒寫幾分鐘,一班的班主任孫斌走了進來。 孫斌是朱曉芳的老公,體育生搖身一變成了數學老師,國字臉,紫紅色一字唇,看上去也很嚴肅。 竹羽椿早就聽說五樓是孫斌,朱曉芳,朱長榮三人互幫互助,經?;ハ啾O督對方的學生的學習情況。 他嚴厲的眼神掃視著全班,讓所有人趴下來睡覺,竹羽椿被他掀窗簾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趴下來假寐。 真空走路或許是每個班主任的技能之一。 可竹羽椿是真的睡不著。 任誰前男友是自己同桌,兩個人四舍五入睡在同一張桌上,稍有不慎就能磕碰到對方的手臂,連呼吸聲明顯得仿佛貼在她耳邊吹氣似的,談戀愛時都沒這么曖昧吧。 要是兩個人再面對面睡覺,第二天林付星就把他倆的情頭放在校園墻任君采劼了。 再帶上個有線耳機,說他倆在拍唯美青春mv都有人信。 竹羽椿一邊胡思亂想著,她頭埋在臂彎里悶得通紅,呼出的氣液化后落在桌上,濕噠噠的,她又墊了幾張紙在桌上。 睡五分鐘,胳膊就酸了。睡十分鐘,腿就開始發麻。 怎么睡怎么不說服。 好煩啊。 溫度降下來了,她覺得胳膊有點冰涼,校服在收納箱里,這會要是拿出來動作聲音太大,她不想把后排的同學吵醒。 反正還有十分鐘就要醒來寫數學題了,竹羽椿的手交叉捏著自己的手臂搓了搓雙腿這會已經寸步難移了,一挪動就又麻又酸,竹羽椿會忍不住想笑,但又不得不讓自己的腿“活起來”。 她試著捏了捏自己的大腿rou,祈禱它們別睡得太死,冰涼的手肘不小心蹭了柏預沅的手臂,竹羽椿倏然往后靠一靠。 后背撞在墻壁上,竹羽椿悶聲不響,只是煩躁地把頭埋入臂彎。 好倒霉。 13:10。 孫斌敲了敲靠近竹羽椿耳朵一側的窗戶,開了一小截窗戶,喊同學們起床。 竹羽椿煩躁地揉了揉眼睛,她沒戴眼鏡,怎么揉都看不清東西。 不少同學起身走出教室,去沖個臉提提神,上個廁所活動一下酸麻的腿。 竹羽椿的腿不知道什么時候恢復知覺的,只是她抬手時后知后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她肩上掉到了地上。 她瞇著眼往后看。 是一件在當下的教室里隨處可見的校服外套。 她撿起校服,柏預沅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座位,竹羽椿不死心地打開了自己的儲物箱。 自己的校服被隨意地折迭在角落。 竹羽椿深呼了口氣,最終還是決定把校服放在柏預沅凳子上,又若無其事地開始做題。 后背仍隱隱作痛,不知道有沒有淤青。 以他們倆現在的關系,不適合做一些超過普通同學范圍的事。 多此一舉。 竹羽椿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一股不屬于她的檸檬清香,她有些煩躁地拉開窗簾,陽光灼燒著不合時宜的氣味,殘留的香味很快消散。 她不喜歡身上有異味。 她不習慣。 縱使竹羽椿學數學不算費勁,但下午第一二節的數學課真的很催眠。 盼了一個上午的朱曉芳總是來教室了。 朱曉芳講得很細,解題步驟也很全,她說剛開始上課會很詳細,讓絕大部分的人跟上她的腳步,后期就不管那些學得慢的同學了。 她邊講邊算,要求同學們踴躍回答。 但課堂上很安靜,只有少數還算清醒的學霸會偶爾從嘴里冒出幾個數字。 跟說夢話似的。 一下課,不少同學就趴下來補交了,竹羽椿也不例外。 “第一節課就這么困?你們中午都沒睡覺嗎?” “別一天到晚趴在桌上,多出去走走?!?/br> 朱曉芳敲了敲黑板,飛揚的粉塵引得前幾排的女生對著空氣打了幾個巴掌。 竹羽椿跟在朱曉芳的后面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她躊躇了下,委婉地問她,什么時候換座位。 “座位只是臨時的,下次考試后會根據成績重新排,你要是想換位置,可以跟陸謝君換?!?/br> 陸謝君,就是那個坐在柏預沅前面,整個人像吸了大/麻似的的臟泥人,他確實是一個人坐。 一個人霸占了前面所有的位置,竹羽椿一伸腳就能踩到他的垃圾袋,她感覺自己坐在大糞坑后面學習。 惡心死了。 現在要把這片糞坑讓她承包,竹羽椿死都不干。 “算了老師,仔細想想,坐在柏預沅旁邊也挺好的?!敝裼鸫徽局鄙碜?,“他成績比我好,可以幫助我學習,老師把他安排在我旁邊肯定是想讓我好好學習,把成績提上去,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br> 朱曉芳板著臉,朝她點了點頭。 “嗯,知道就好,回去吧?!?/br> 竹羽椿一背過去就氣得直咬牙,她怎么嘴這么欠,好的壞的自己一口氣全說了。 這也不怪她,她本來就有點怕這個重男輕女的班主任,朱曉芳還是個看成績給臉色的人,她一天來了好幾趟辦公室,這期間的忐忑早把她一開始的心境熬沒了。 最主要的是,她一開始就和別人打架,這會再硬要換座位,朱曉芳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成績差“事多”還是女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總比一個人坐好。 竹羽椿剛走出辦公室沒多遠,朱長榮就放下筆,樂呵呵地和朱曉芳聊天。 “你看,我說這安排有意思吧,竹羽椿這個小二頭非?;顫?,上課經常集中不了注意力,還喜歡和同桌聊天,把她和柏預沅湊在一塊,欸,就安靜多了?!?/br> 竹羽椿高二的英語老師和朱長榮聊過天,說他高二班上有個女學生,整天嘻嘻哈哈的,聊著聊著竟然在教室里突然和她同桌突然大笑起來,給他嚇了一跳。 「我就讓她和她同桌站在后面笑完了再回座位上課,不然簡直太囂張了!」 朱長榮想起同事的話,又繼續給朱曉芳分享八卦:“x老師有一次上課講到一個笑話,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只有竹羽椿一個坐得很端正,頭一點一點的,他怕她把頭吭到桌子上,撞個大窟窿,連忙把她請著站起來提神了?!?/br> “現在的學生上課總打瞌睡?!?/br> 朱曉芳看過上午的監控,兩個人確實沒什么說過話。 她高一也聽說過兩個人的“佳話”,一開始還對朱長榮這個損招嗤之以鼻,現在卻又覺得還挺好玩的。 “她mama打電話給我,讓我給她安排成績好的做同桌,還堅決不讓林付星和她做一塊兒,說兩個人能聊一整節課?!敝鞎苑计届o地敘述,話音剛落,兩個人又在辦公室很有默契地笑了笑,直到打上課鈴才繼續彼此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