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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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銀槍擦過肩膀,蕭景珂與蕭溪云戰作一塊。 同樣是為大宛恪守邊境的王侯之后,同樣是文德帝血脈相連的后輩,兩人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若非鎮北王與世子早就戰死沙場,你蕭溪云的命運定當同我一般?!睂幘昂统爸S地說道。 蕭溪云說道:“我知安定侯府有冤,可你如今這般行事,非但不能為老侯爺申冤,還會引來后世唾罵。他年史書一冊,你蕭景晏是謀逆篡位的亂臣賊子,你所言的真相不過是為謀反尋的借口,有誰會真正相信!” “那又如何?一將功成萬骨枯……史書終究是由勝者撰寫?!?/br> 二人愈戰愈烈,蕭景珂最終不敵,敗下陣來。 文德帝急忙差人將他團團困住,站在九層臺階上靜靜凝望著跪倒在地的蕭景珂,宛若凝視一只螻蟻。 “景珂,朕平日待你不薄?!边B語氣都是薄涼。 蕭景珂不甘心地想要暴起,劍光一閃,直指文德帝咽喉。但為時已晚,四面八方的鐵鎖控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拖倒在地。 他憤恨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呼吸了幾口氣。 在一段長久的沉默后,他終于開口,語氣難得平靜,卻鏗鏘有力:“景泰十三年,我父親蕭朗英……” 一字一句,樁樁件件,說的均是當年安定侯的從龍之功,與平定南疆的壯舉。 “父親尸身運回的時候,背上插了三只箭——”蕭景珂突然顫抖著,語調都高昂了起來,回想起父親慘死的那一幕,他幾乎壓抑不住地想要將臺上的文德帝碎尸萬段,“一個將領!他擋得住前方的萬千敵軍,卻擋不住后方自己人的冷箭,擋不住安穩帝京中帝王的無端猜忌!” “蕭元祁、皇叔、陛下,你午夜夢回可曾看見過故人?看見過我那愚鈍忠心的父親???”蕭景珂吐出一口血,近乎癲狂地大笑起來,“你在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上目空一切,策劃著朝堂上的明爭暗斗時,可曾想過我大宛邊境以身殉國的將士?” “……成王敗寇,我認了?!?/br> 文德帝緩緩地走下臺階,似是被他先前的那番話觸動,聲音也帶了故作鎮靜的干澀:“朕……” 不想,蕭景珂拼進最后的氣力掙開了鐵鎖,雙手作爪襲向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文德帝。 就在此時,一支寒箭破空射來,洞穿了他的心臟。 口中鮮血翻涌,一股一股地涌出,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張了張開嘴,說不出一句話。 栽到在地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碧空之上的蒼鷹飛越,又是一年春夏,南疆的草場長得愈發茂盛。年幼的蕭景晏還沒學會騎馬,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后跑,而父親的銀槍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凌厲的弧線,卻在下一瞬間被母親打落馬下。 只是那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他蕭景珂生于南疆的安定侯府,長于廣袤群山草野,也曾揚鞭策馬,縱情來去。后來父母俱亡,無憂無慮的少年逐漸活成了恭儉溫良的蕭侯爺、溫和嚴厲的兄長。 如今,卻死于狹小的行宮臺階、血泊之中,發髻散亂、零落成泥。 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他那令人cao心的弟弟。 第50章 蕭景晏掙斷了身上的鐵鏈。 侍衛還沒反應過來, 就被他搶了馬。 手上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耳畔風聲獵獵,身后的追趕叫喊不絕, 但他已經聽不到了。 馬在疾跑中失足折腿,蕭景晏摔進滿地泥水里,他撐著劍踉蹌爬起, 推著馬背強逼著它繼續站起,嘶吼道:“起來??!繼續跑??!” 侍從追趕上來, 抓住他的胳膊:“二公子,不能去??!謀反是誅九族的死罪, 侯爺這一敗,安定侯府全府上下都只有死路一條, 恐怕我們進不了金陵城就會被抓……” “難道我會想茍活在這個世上嗎!我一個人、一個人……拋下兄長……”蕭景晏甩開他的手,固執著想要往馬背上爬,但那馬摔斷了腿,抽搐著站也站不起來,“即使是死, 我也要回去殺了他!” 更多的侍衛追趕上來, 壓著他的肩背把他按在馬背上,蕭景晏急促劇烈地喘息著、掙扎著, 卻仍舊無法撼動半分。 “放開我!”暴雨澆在他的臉上, 像刀在刮他的骨、斷他的血。淚與雨混在一塊,蕭景晏哽咽著, 哭到聲音嘶啞、肝腸寸斷。 “我等奉侯爺之命送二公子前往北海,還請二公子莫要辜負侯爺一片苦心!” “哥……”蕭景晏一下又一下地捶著馬鞍, 淚水決堤,“哥啊……” 他的兄長。 他僅剩的至親。 雷聲陣陣劈下。 蕭景晏滑落在冷冽的雨水里, 干啞的嗓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世間終究還是只剩下他一人踽踽獨行了。 文德帝從行宮回來后,大病了一場,傳令立新太子監國。蕭溪云自幼與太子親厚,男主洛珩亦是他少年至交,三人對朝野上下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忘記了安定侯謀反一事。 當年涉事的官員均被蕭景珂鏟除干凈,只差明堂之上的罪魁禍首,他就能完成最后的復仇。 蕭溪云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在已經抄家的侯府密道里,找到了監軍和戶部尚書的招供遺書。 世人只知那日她隨太子進宮,在養居殿同文德帝長談三個時辰,第二日朝堂之上,太子便公開了文德帝親筆手書的罪己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