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對不起小柚子,我真的不想讓你難過?!?/br> 他還是道了歉。 “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你的身上有他的東西?!?/br> “我不要了?!?/br> 她一雙葡萄眼紅腫得厲害,委委屈屈地求道。 “你把...你把先生放出來,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她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瞧了都要心疼三分,可她燒得頭痛欲裂,一貫紅如櫻桃的薄唇都漸漸失了血色,開口已越來越艱難。 “求你了,我太難受了,你放我們走好不好……” 十六年來,從她能說話起就對李乾景吆五喝六的,開心了就搭理兩句,不高興了就罵,想要什么了就使喚他去拿,哪里有過一次像今天一樣,苦苦哀求他。 她也明白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命好的人,什么被福氣庇佑的人,她只是和大家一樣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就像她以為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而如今連東宮的一個侍衛都使喚不動。 因為李乾景不答應呀。 李乾景不答應的事情,誰敢去聽她的。 “你...你不舒服嗎?” 見她幾乎快要站都站不穩,他一下子慌了,也不敢再亂發脾氣,急急跑過去想將她扶住,卻被她用盡全力甩開。 “小柚子,你手好燙!” 他口中慌忙胡亂嚷著太醫。 “對不起對不起,我今日瞧見你好好地站在宮道上,以為睡了一覺你已經沒事了……” “我不瞧太醫?!?/br> 符柚只固執地盯著他,燒得軟趴趴的小手堅持甩開他第二次。 “你...你把先生放出來,我就回去喝藥休息!” 她人微言輕,腦袋也不聰明,想不到什么能趕緊把江淮之救出來的辦法,只能用最蠢最笨的那個,拿自己去威脅太子。 她不想再耗著了,她自己本來就很難受,也怕江淮之一個人被關時間久了,又發了病。 “你為什么自己都這樣了,還在想著他能不能出來!” 李乾景又急又氣,那股酸氣頓時就從心里往上涌。 可他又看不得她這般虛弱的模樣,心疼得緊,只得先從游廊下尋了個賞花用的小木凳,親手給她搬了過來。 小娘子沒坐。 她也是個倔的。 他沒了辦法,又親自跑去隔壁屋給她找水。 少年心火旺盛,他向來喜歡喝涼茶,故而宮人們都是早早泡出好幾壺茶給他晾著,他倒一口出來嘗嘗,又覺得對女孩子不好,轉頭就盯上了茶爐上新煨的一壺。 那爐火被撥得極旺,饒是已然很快了,他還是急得要死,在屋里左走走右動動,恨不得一揮手就讓那壺水沸騰起來。 江南新貢的竹葉青在那茶盞里躺了半晌,才終于等來一捧初沸的清泉。 他抬手匆匆倒著,手臂因心急傾斜出個極大的幅度,恰好足夠將那袖中之物滾落。 李乾景瞧著那白色小瓶,人懵了。 他承認在那一瞬間,他猶豫了。 潑天的妒意與無止境的怒火幾乎將他心底最干凈最清澈的一方曜日吞噬掉,換來長夜里經久不息的黑暗與陰戾,叫他發瘋叫他嘶吼,叫他摔干凈手邊一切能碰到的東西。 以至于在手握三指藤鞭之時,他也有那么一瞬想過,他是君江淮之是臣,哪怕活活把人打死了他也用不著償命。 還以至于……他在反應過來時,那小藥瓶里的白粉,已經盡數倒進了茶盞里。 太歹毒了。 可是小柚子本來就是他的人,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那種事情不過只是分個早晚,況且依母后之意,半個月之后他們就要成親了,早落紅晚落紅又有什么區別。 他端著茶杯出去的時候,符柚正蜷縮在一處廊柱下,瞧著面色又蒼白了幾分。 游廊里宮人不少,可沒有他的命令,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扶她。 “小柚子?!?/br> 他聽見自己說。 “至少喝點水吧?!?/br> 她干裂的薄唇上布滿了新起的皮,似乎是真的難受了,見他送茶過來,一雙水眸盈盈盯了半晌,終于還是接了過來。 再不喝水,她可能真的得昏在這兒了。 新煮出的茶很香,茶霧氤氳著讓她舒服了些許,她低眸看著那碧綠的茶湯,沒有猶豫,抬手便要飲下。 李乾景卻在那須臾之間方寸大亂,下意識揮手打翻了茶盞,碎片清清脆脆四散在游廊里,炸出駭人的聲響。 他呼吸頓時急促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做不出來,他真的做不出來。 “李乾景……” 小娘子嗚咽著,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 “你有病嗎……” “孤是有??!” 李乾景起身,一腳踢開散在她身邊的茶杯遺骸,頗有些不管不顧。 “來人,把江淮之給孤放出來,你這下可以好好喝藥去了吧!” 少年的怒意揚在風里,再也沒有回過頭。 聽見他終于松了口,符柚心下一震,用盡全力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趕向那扇已然被宮人開了鎖的門。 她沒有辦法描述自己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