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說罷,她心下亦是緊張。 她可是百分百相信江淮之給她的情報,要是他敢在這種事情上騙自己,到時候她再丟人也得把他拉下水! 虞妃聞言卻是有些急了,只是還沒待說話,上首的皇后偏偏此時悠悠開了口,“便去淑華宮瞧瞧吧?!?/br> 她眸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紅著楚楚可憐的一雙眼,看向始終沉默不言的圣上,卻只得了淡淡的一句:“瞧吧?!?/br> 說實話,皇帝他也有些煩。 這還當著好些個朝臣呢,他的后宮忽然就亂起來了,饒是平日里再寵虞妃,又怎么可能當眾不給皇后面子,到時候言官們各個參他一筆,史官們再添油加個醋,他還要不要名聲了。 江淮之在一旁靜靜聽著,面上無波無瀾,好似一切與己無關的仙人。 他早便研究透了當今圣上的心理,若擬一本奏折攜著證據報上去,皇帝雖與皇后情深,但自古新人勝舊人,此事也并未真的害到人,未必會肯管,必然要待前朝后宮皆在場之時,方容易松個口。 很快,皇后親自派出去的大宮女便回來了,手中果然帶著一柄鑿冰器物,跟在她后面的,還有江淮之早早便準備好的——做這冰葫蘆的匠人。 見到那匠人,虞妃仿若桃花的一張臉,明顯變了變色。 她分明偷摸命人滅了口,如何這人還能出現在這里?! 看了眼那物什,符柚咬了咬唇,那櫻桃酪的香甜氣息還尚殘余三分,她借這股甜香作酒,果斷一個箭步上前取了器物,直直將冰葫蘆砸下一個角來! “……”江淮之默了默,殿上人亦是看傻了。 再怎么樣,也不能砸給自己祝賀用的葫蘆吧! 葫蘆本就有康壽之意,結果反倒給這葫蘆砸了,實在是…… 太不吉利。 可小娘子到底年紀輕,分毫不在乎這點長壽的名頭,取了碎冰來與這葫蘆一角相對比,恰恰好是同樣的缺口。 不待虞妃爭辯,那身后的匠人恰如其分地往地上一撲,哭天搶地:“陛下圣鑒,草民只是收錢辦事,當真不知有貴人當日要去那地方,更不是有意害貴人們落水,草民初初完工,便惹殺身之禍,求陛下寬恕……” 他哭得極為傷心,不住地在地上叩首,幾乎都要昏厥過去。 只是他的話…… 符柚默了默,悄悄往那位她覺得是天下第一最最好看的公子那邊瞄了一眼。 公子正信手倒著茶,一副悠然之態,溫溫柔柔回望了一眼。 懂了,應該也是他教的。 畢竟她再怎么咸魚也肯定比做活的匠人識的字多,她自己都說不出來圣鑒這種詞。 師出同門啊兄弟。 “夠了?!被实塾行┎荒?,抬手制止了那哭墳般的人,“你們今日在朕跟前唱好大一出戲,到底為的什么?” 聽得問話,符柚連忙轉過身去回稟:“回陛下,虞妃娘娘查人行蹤,故意害人落水,柚兒求陛下嚴懲!” 說著,她竟是一抹眼淚哭了起來,漂亮的紅痕在一雙圓眸邊漸漸展開,白嫩的鼻尖與臉頰也跟著染上三分霞光,大顆大顆的淚仿若破碎的珠子,一連串擦過微微顫抖的薄唇,直直落在緊握著的小手上。 美人垂淚,無不動容。 唯有江淮之與李乾景同時抽了抽嘴角,哽住了。 咱是不是……演得有點太過了。 虞妃也是這么想的。 她氣得不行,卻還要裝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樣討圣上關心,又因為似乎哭得沒人家京都第一美人兒符小娘子好看,氣得更厲害了。 眼瞅著周圍人看向小娘子的目光漸漸從疑惑不自覺變成心疼,虞妃心下一急,索性不再跟她兜圈子了,可憐兮兮開了口:“小娘子一口咬定本宮害人落水,本宮實是不知,究竟是無心之中害了誰,要小娘子這般不依不饒……” 皇帝也跟著微微頷首:“柚兒,你口口聲聲說什么落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美人垂淚瞬間中止,符柚抬起滿是淚痕的一張小臉,竟是生生噎住了。 她忘記了。 她擱這說了半晌,絲毫沒說出過最重要的、別人最想聽的一點—— 江縈月落水了。 她承認,虞妃這一拋,她委實不知該如何接了。 若是不說出究竟誰落了水,這件事大概率會變成她在殿上胡攪蠻纏,當眾為難后妃的罪名沒準還得爹爹保她一保,可若是說……她怎么說! 要所有人都知道,最重規矩與禮數的帝師世家江家養出來的嫡女落水了,又渾身濕透著被侍衛親手救起來了嗎?! 江縈月如今正是議親的年紀,也是公認最知書達禮的名門貴女,這般不堪的荒唐事鬧得人盡皆知,成為各家各戶的飯后談資,她還如何在這京都活下去? 毀了她的名聲,那跟要了她的命有何分別? 符柚雙手緊緊握成拳,連帶著肩膀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用力咬住下唇,豆大的淚珠像星辰一般再次落下,燙得臉上很是難受。 這會兒當真不是演的了。 那邊,虞妃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追問著,“小娘子,究竟是誰不小心落了水,你快說出來,本宮實在是委屈……” 江淮之微微嘆息一聲,修長的手指捻著玉做的茶杯,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他青衣似松,款款自位子上站起,負手緩步朝鬧劇中心走去,一貫溫和的眉眼細細瞧來,竟多了幾分冬夜的凜凜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