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要是天黑了官人還不回來, 我就該去送飯了?!彼斓?。 妙青道:“奴婢去廚房催一下飯吧?!?/br> 崔嫵點點頭, 妙青去了后廚,偌大的衙門里只剩她一個人。 這時幾聲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從衙門外傳來,崔嫵還以為是官人回來了,伸長了脖子去看。 然而跑進來卻是四個頭戴儒巾、穿著白細布裁制的斕衫的年輕學子。 四人見到堂中觀雨的崔嫵,腳步都頓住了。 春安縣不大,若說有這樣的美人, 該是口口相傳,人人都認識的,可這人驟然出現在縣衙之中,誰也沒見過, 更沒聽說過, 不過瞧她氣定神閑,大概不是什么尋常身份。 隔著雨簾相望, 美人疊腿坐在搖椅上, 膝上攤著一本書,婉約清麗得如一闋詞。 許僅還退出去看了一眼, 怕自己是無意闖進了什么富貴門庭之中。 四個學子也有些尷尬,其中一臉花瘡的學子拱手道:“勞駕問,周縣令可在?” “不在?!?/br> 回話里夾雜著雨絲的清冷。 “那我等借地避雨……” “隨意?!贝迡骋姴皇亲约盒闹兴钪?,并未多加理會,讓他們自便,低頭照舊看自己的書。 四人擠在廊下,和崔嫵保持了一段距離。 他們都是縣學里的學生,今日是歸家的日子,但是住在春安縣以東的幾個人歸家的路被山石埋了,縣學又關了門,他們只能來衙門避避雨。 周岷和善愛民,又和縣學學正交好,他們四人才敢到這兒來,順道打聽一下東邊的路什么時候能通,若是不能歸家,在此借宿一宿就更加不錯了。 四名學子中矮胖的叫許僅,瘦高的蔡師齊,一臉花瘡的叫劉彥,最衣冠楚楚那個叫安守辰。 那花臉的劉彥看到崔嫵垂目翻書,按捺下驚艷之色,他在春安縣將近二十年,從未見過這么美麗的女子。 秉著好心,他提醒道:“這位娘子,那是風口,若是吹久了是會著涼的?!?/br> 崔嫵不得不從書里抬起頭,有禮道:“多謝提醒?!?/br> 見與的美人搭上話了,劉彥更加意動:“娘子也是愛書之人?定是一位才女吧?!?/br> 崔嫵頭也沒抬:“打發時間而已?!?/br> “這書可不是尋常女子愛看的東西,娘子勿要妄自菲薄?!?/br> 見她不再答話,他又說:“連日秋雨不斷,不如讓小生來考考娘子,看娘子能接上幾句‘水’字頭尾相連的詩來?” 劉彥自問這一席話說得極有水準,既贊揚了她又找到了機會展露一番文采。 若她與周縣令真有關系,自己這句話只在切磋詩詞,進退有度,算不得調戲。 崔嫵“啪”地將書合上,終于不耐煩了:“還是我先考考你吧?!?/br> “哦,娘子請說?!?/br> “你猜人死的時候還能不能聽到聲音?” “這……”劉彥抽動嘴角,“我也不是仵作,更未死過,怎么會知道?” 崔嫵只差翻個白眼了:“我還道你這讀書人博聞強識,原來離了酸腐 詩文那一套,就什么也不會了?!?/br> 劉彥一股氣沖到喉頭:“仵作是腌臜之職,我等讀圣賢書者,豈可沾惹污穢,你拿這個考我,這是侮辱讀書人!” 二人的爭執引來了其他三人的注目。 崔嫵不是愿意嘴上吃虧的人:“侮辱?我家官人十八歲就是進士,外任通判,心氣瞧著也沒你那么高,你這樣的少說二十七八了,還在這兒賣弄酸詩,活著才是侮辱了讀書人!” 探花是進士及第,那也算進士出身! 蔡師齊好笑道:“就是我們這孔孟之鄉,一縣三年也難出一個進士,你官人是進士?我看你連什么是進士、什么是秀才都不知道吧?!?/br> “我怎么不知道,有家難回、借瓦躲雨的是窮酸秀才,眼前不就四個嘛?!贝迡骋粴獍阉膫€人一起罵了。 矮胖的許僅不服:“你這小娘子好刁鉆的口舌,我們好心讓你莫吹風,請教幾句,難道錯了不成?” 崔嫵連眼皮都懶得撩:“管好你們自己,少賣弄到我面前來!” 妙青提著食盒出來了,看到衙門里突然多出的人,趕緊擋在崔嫵面前,喝問道:“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劉彥自問占理,說道:“我們不過在此避雨的讀書人,好心提醒你家娘子,誰知她竟惡言相語,周縣令勤政愛民,你們就算是縣令親眷,也不該如此盛氣凌人,辱沒了縣令官聲!” 崔嫵將妙青拉到身后,慢慢說道:“我就是辱沒了,你們又待如何?” 妙青知道娘子不想搬出身份,要在嘴上取勝,也不出聲。 “你——” 劉彥也被拉住,拉著他的人是安守辰:“是我等失禮,劉兄年輕莽撞,還望娘子莫要見怪?!?/br> 他還穩重些,不想在衙門生事,這位瞧著像縣令的客人,更不該得罪。 高瘦的蔡師齊也勸:“劉兄,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和女人吵嘴,贏了也不光彩!” “哼,我今日便不與你計較?!?/br> 崔嫵看著出言不遜的蔡師齊,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百無一用,獐頭鼠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