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崔嫵躲著臉,只露出一雙烏亮的眼睛,見他饜足時眉眼平和,跟瓷人一樣光彩玉潤。 她突然反應過來,謝宥也許很喜歡這種事。 平素凜若冰霜,唬得府里大小丫頭都不敢近前,現在跟只偷腥的貓兒吃飽了一樣,讓人想撓他的下巴。 崔嫵突然生出點滿足和得意來,連不適都淡了許多。 “對了,同你說個好消息?!彼?。 “嗯?” 崔嫵毛茸茸的頭發被他撥開,眼睛烏亮明潤。 “靈則來信,說遇見了一位神醫,腿上傷已快好了,他去見了官家,官家很高興,想等他好了,就去萬年縣做縣令?!?/br> 萬年縣緊挨著季梁城,仍舊算天子腳下,這是厚恩了。 若能做出政績,往后仕途不必發愁。 崔珌總算想清楚了自己該做的事,崔嫵也松了一口氣。 “阿兄早前也同我說了,他能重新站起來,是天大的好事?!?/br> 謝宥上好藥,將被子換下,又重新睡下。 胡亂鬧了一場,平日相處的客氣消失,崔嫵親昵地蹭蹭他。 “妾剛剛……不該沖動?!?/br> 她今夜露了本性,賢惠的娘子,不該要求夫君只能有她一人,也不會突然給自己手掌劃一刀。 也可能是,她不想在謝宥面前偽裝了。 謝宥未放在心上,他被枕著手臂,還能支起和她的拉在一起,輕輕搖晃。 “你的性子我早就知道,這樣也好,凡事與我不必藏著掖著,只是在外邊,還是得穩重行事?!?/br> “這些我當然知道,這一年不都這樣……”她喃喃道。 “阿嫵辛苦了?!彼H親她的額頭。 “你也辛苦了?!?/br> 夫妻倆又說了一會兒悄悄話,才抱在一塊兒,相繼睡了過去。 — 有人能枕上鴛鴦共枕眠,有人卻只能凄涼還自遣。 倒霉了一路的徐度香,被趕上了離開季梁城的貨船。 入夏的季梁城一如既往地熱鬧,行人衣衫漸薄,腳夫光著膀子在運河上忙碌。 蕈子一雙眼睛深凹,嘴巴分外刻?。骸斑@次就放過你,再在季梁城見到你,見一次打你一次,廢了手賣到南風館去!” 對著這地頭蛇,徐度香敢怒不敢言,轉身進了船艙。 沉重的鐵錨被起到船上,徐度香抱著新得的畫箱,暗中觀察岸邊還在守著的地痞。 一切還要從他離開季梁府衙門說起。 見過謝宥之后,他躲到巷子里,反倒被這個叫“蕈子”的地頭蛇抓 住了。 蕈子是定力院那邊管賭場的,人脈暢達,那個假冒他老鄉的騙子以為徐度香要報官,就是找了這蕈子教訓他。 一群人把徐度香圍在巷子里,正準備打他一頓,再賣出去,徐度香雖有些拳腳,但難敵四手,眼看要落敗,沒想驚動了隔墻的住戶。 一位穿著直綴錦衣的相公露面,圍著他的人立刻散開了,從蕈子等人恭敬地稱呼為“相公”來看,想是個做官的。 徐度香當機立斷,向這位相公求助,說清了來龍去脈。 那位相公也是古道熱腸,當即仗義出手,騙子不但賠了他銀子,蕈子也放過了他。 徐度香用得來的銀子,終于又能把畫箱置備起來,可沒過幾天走后,蕈子又抓住了他,要把徐度香趕出京城去,永遠不準他在季梁城出現。 這次沒有義從天降,徐度香沒奈何,被提著去了碼頭。 但他也有自己的犟脾氣,這些年走南闖北,膽色還是有的,別人要趕他,他撐著一口氣,偏要留下,非得在季梁城出人頭地不可。 況且現在又有了畫箱,徐度香進畫院之心不減,理想和心上人都在這,他不想離開京城。 這里還有他惦念的人,就算沒有緣分,能在一座城里守著她也是好的。 看著船離了岸,蕈子拍拍手,終于算是演完了這出戲,他還要去和二娘子稟告。 過了觀音院橋,他說道:“你們回去把場子看好了,我先去回話?!?/br> 那群嘍啰也不知道老大的上頭是誰,更不敢問,勾肩搭背地走了。 徐度香看到岸邊的人已經離開,想跳進水里游回岸邊,又怕鬧出來的動靜把人引回來,一時逡巡。 猶豫間,一條游船徐行經過,船距不過一臂。 二層坐著個氣質出塵、溫潤俊秀的白衣秀士,徐度香定睛一看,高揚起手招呼道:“崔兄!崔兄!” 聽得長喚,崔珌看了過來,收起手中折扇作揖:“徐賢弟!” 在杭州時,徐度香仰慕他的才華,崔珌敬慕徐度香的畫技,二人也算知交好友,崔珌忽逢故人,又快治好了腿傷,心甚快慰,讓親隨福望將徐度香請到自己的船上來。 徐度香登船,遠遠就見崔珌坐著輪椅,快步走了過來:“崔兄,你這腿……是怎么了?” 崔珌擺手:“無事,已經快好了,倒是徐兄你怎么在這兒?” “我……我游歷至此?!?/br> “來了季梁也不同我說一聲,差點就同你錯過了?!?/br> 徐度香嘆了一口氣:“當年杭州匪患,你我失散,崔家不知搬到了何處,崔兄也未給小弟留個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