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走出恩霈園了,崔嫵都沒有想好。 到底是將此事告知舅舅舅姑,還是直接從王家手里撈好處呢? —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王家到底還是去衙門報了案。 王嫻清當夜就被帶去了季梁府衙。 原本只是謝家和王家的家事,按照這兩家的身份,很快就能鬧得滿朝皆知。 想也知道,謝家和王家這一樁案子怎么判,難以各家的意志和單純的對錯為,摻雜了太多朝廷、百姓對“偷人”這件事的態度。 違背婦德,若不判死,對百姓的“感情”便是傷害。 那些大男人們會覺得,這是對婦人的縱容,物傷其類,來日的他們的娘子也偷人,官府還直接把人放回娘家了,這怎么行? 不能主宰女子的生死,那為何還要成親?怕是人人皆要咆哮一句“世風日下”。 不管這案子怎么來,后世里都要記上一筆,成為訓導天下夫妻相處,又或爭論不休的一樁公案。 崔嫵始終沒想明白,王家是在救王氏,還是在害她。 至于她自己會不會上公堂,還得看謝家的意思。 — 青靄堂里。 幾個息婦在云氏床邊聽候。 王家報官的消息傳來,她終于氣到臥床,黑灰的臉色顯得皺紋更加凌厲。 幾個侍女將她扶起,靠在迎枕上,高氏殷勤地將湯茶藥端到云氏手邊。 說是藥,實則是取百錢茶葉嫩芽,加一升綠豆去殼蒸熟、十兩山藥細磨,摻入半錢龍腦麝香細細搗杵成末,密封罐中窖三天,要喝時取出來煮。 云氏有很多息婦,最不缺人孝順,自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喝過茶,高氏又將一碗玉清燕窩端起來,喂到云氏嘴邊。 “這是息婦天未亮就起來坐的,要挑這燕窩啊最是費時,難得挑得這么干凈,火腿和雞湯也燉足了時辰,佐以新鮮蕈菇,舅姑定要多喝一些?!?/br> 云氏還算受用:“難為你這么辛苦做來?!?/br> 崔嫵聞言,悄悄瞥了一眼閔氏苦瓜一樣的面色。 為這羹湯里的燕窩,挑瞎了眼睛的人是閔氏。 她們這幾個息婦湊在一塊兒打葉子牌,高氏和閔氏做局想坑崔嫵,只可惜有楓紅和妙青在,想要在崔嫵眼皮子底下出千,門都沒有。 點破幾次,她們就變得畏手畏腳,反而是崔嫵知道如何神出鬼沒地出千。 幾輪下來,兩家愣是輸給了一家,隔房的嫂子小有收獲,同崔嫵說說笑笑,高氏和閔氏愈發變得沉默寡言。 高氏家底豐厚,還扛得住,閔氏的銀子就有點捉襟見肘了,要這樣回去,謝禹怕是得念叨她。 “嫂子……”她不知道要求哪一個。 崔嫵利落將銀子掃進錦囊,“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我還得去挑燕窩,備了給舅姑做早食呢?!?/br> 高氏按住了她掃銀子的手,“哪有贏了銀子就走的道理,咱們繼續!” “可這燕窩……” 閔氏也為難:“嫂嫂,今日沒帶夠銀子……” “急什么,天還沒黑呢,般荔,你不是缺銀子,我給你銀子!咱們繼續!” 般荔是閔氏的閨名,她惟高氏馬首,只能硬著頭皮坐著。 崔嫵卻不給面子,將葉子牌一推:“舅姑最近心情不佳,我想著挑燕窩這事,實在耽誤不得?!?/br> 可高氏已經輸上頭了,死活不肯放人。 她說道:“待會兒讓般荔陪你挑?!?/br> “這……只怕不好吧?!贝迡晨聪蜷h氏。 “這有什么,算是般荔還我的銀子了?!备呤弦恍闹幌脍A錢,說話沒了分寸。 閔氏欲言又止。 就這樣,打完葉子牌,二人也沒從崔嫵手里討了好。 閔氏本來只要幫著挑燕窩,結果輸到活全成了她的,被趕去挑了半日的燕窩,眼冒金星,銀子也被掏空。 高氏見她挑得好,又對崔嫵贏錢之舉不滿,索性搶過了這道燕窩,在云氏面前長臉。 云氏喝過燕窩,又開始絮絮叨叨: “我嫁到謝家時,官人科舉剛中,謝 家空有清名,正走著下坡,幾十年來,謝家是我同官人再撐起來的,朝中無一步行差踏錯,內宅妯娌都是和善賢良之人,一心支應著自己的官人,才有了謝家聲望日隆,支應起門庭的日子,被人稱一句清貴,可就這么一樁,就一樁事鬧了出去……” 云氏拍打著蠶絲被面,“當年為你們大伯娶了王家婦,我眼見她當初是個好的,沒承想芯子里自輕自賤,謝家這上百年的清名,都毀在她手上了!” 云氏身為謝家婦,宰輔夫人,與有榮焉,一生都在相夫教子,以維護謝家、維護夫君的聲譽為己任,幾十年不出事了,一出事就把臉丟到了全天下面前。 后宅不寧,比起謝溥,她才更是臉被踩在泥里那個。 “武將卑賤,寡廉鮮恥,不識大義,實不該結這門親?!彼f得兩頰的rou都在抖。 息婦們一臉恭順地聽著。 崔嫵忍不住腹誹,果然錯的都是王氏,謝家那好大兒一點錯處都沒有,還委屈壞了。 謝家的清名,只是捂住罷了, “對了,王嫻清跟你說了什么?”云氏犀利的眼睛鎖住崔嫵。 崔嫵連忙交代:“她說從前同我交好,我知道她的為人,是斷不會做這種偷人的事,求息婦為她擔保,和大伯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