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規則類怪談
一路追到這里的群友們應該還記得我之前放過的動物園守則新書的衛星吧…… 雖然那個最后變成了上一卷卷尾的舊日副本,但是實際上我的確有存過相關的稿,還找原作者十六椰子要了版權還過了內投,結果因為種種原因沒發成,今天為了省一張請假條發出來,感興趣的書友可以看一看。 ——這里是理不直氣也壯的分割線—— 深夜,12:30。 海洋館的內部, 兩個身穿紅色工作服的人影正一前一后走在鯨魚區的鋼化玻璃穹頂下。黯淡的壁燈光芒難以照透的幽深水域里,隱約有著巨大的身影在浮浮沉沉。 “葉姐,這里的光線這么暗,你就不會害怕嗎?” 后面那個圓圓臉的員工有些不安地看著周圍深達十多米的海水,似乎是為了給自己壯膽,開口問前面的那個梳著高馬尾的女員工。 “我白天發給你的文檔你沒有看嗎?” 葉棠停下腳步,輕聲問后面的那名員工。 “除和游客必要的交涉之外,盡量避免員工之間的閑聊。只有在我主動和你說話并且允許你回答的時候, 你才能回答?!?/br> 水層反射回來的淡淡熒光照在她的臉上,讓那張俏麗的瓜子臉顯得有些蒼白。她沉默地注視著對方,讓對方心虛地低下了頭。 “不過,現在還沒有到一點,問題還不是太大?!?/br> 葉棠舒了口氣,“趁現在,我還是再給你講一遍我們的要求吧。你是新人,其他的工作暫時不需要你管。只要注意這幾條,然后安靜地跟著我就可以了?!?/br> “第一,我們是夜班員工,每晚12:30到第二天6:00上班,可以遲到早退,但是千萬不要早到或者加班。上崗之后,不要在工作時間離開海洋館?!?/br> “第二,保持安靜,不要隨便開燈, 以免驚擾這里的動物, 尤其是在1:15之后?!?/br> “第三, 盡量不要碰貨架上的東西, 尤其是標注‘山羊rou’的食品,發現之后單獨收進鯨魚區的收納箱里?!?/br> 葉棠把馬尾高高盤起,扎進帽子里。她的帽盔顯然是自己改過,可以讓她的長發在里面盤成一團。 “留給我們的講解時間不多,所以我今天只告訴你這三件事?!?/br> 葉棠神色有些嚴厲,“其他的事情,你只需要跟著我做,也只能跟著我做,明白嗎?” “明白了明白了,不要這么兇嘛棠姐……” 圓圓臉的新員工有些委屈地點了點頭。 “好了,現在跟我來吧,我們去檢查一下游客們有沒有按時關燈?!?/br> 葉棠不理對方,獨自帶頭向前走去。隨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樣,再次轉過身對圓臉員工說道: “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br> “我不敢害怕……或者說,不敢被它看到我害怕的樣子?!?/br> “他?他是誰???能看到你害怕的樣子,不會是監控室的小徐吧,這個點他還上班嘛?” 圓臉員工的八卦之火一下熊熊燃起, 立馬就忘了規矩, 連珠炮般問道。 “閉嘴?!?/br> 葉棠小聲說道,然而她的臉上帶著的神情卻比她的聲音要嚴厲許多,一下子就鎮住了圓臉員工。 “今天晚班只有我們兩個人。因為監控時好時壞,我們要隔一個小時巡視一次。我們海洋館的制服是紅色的,去前臺拿上電擊棒,如果遇到穿著黑色工作服的人想混進來,可以用暴力手段把他攆出去?!?/br> 葉棠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聯排的客房,借著微弱的熒光檢查了一下住客登記表。 “今天沒有游客入住?!?/br> 她又重重念了一遍,似乎有些遺憾。 這里是游客的統一登記點,如果有人進來住宿,一定會在這里留下名字。 “小郭,去看看前面那幾間客房?!?/br> 葉棠輕聲吩咐道。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卻控制在恰好能讓自己身后的人聽見的程度上。 然而,她的身后無人應答。 葉棠沉默了一會,重重嘆了口氣,小步走到了墻上的水母小夜燈前,將它輕輕關閉。 隨后她來到了通往水母區的前臺,在那里的墻壁上摸黑摘下了一架造型夸張的十字弓。這是碳快車公司在2013年生產的一款復合弩,譯名叫“攔截”,配備了麻醉箭頭。 然而,只要是對這款復合弩有一點了解的人就知道,給它配麻醉箭頭純屬浪費。售價接近五萬元的這款復合弩完完全全地詮釋了什么叫一分錢一分貨,弩箭的瞬間沖擊力甚至達到了3000n,甚至可以擊碎大象的頭骨。被它擊中的目標,大多在被麻醉之前就已經死了。 葉棠沉默著搖動助力絞盤,在壓抑的輕響中將弩上好弦。隨后她平端弩身,沿著通道向前走去。 人被這種弩箭擊中必死無疑,沒必要用麻醉箭頭。 那么,這架十字弓是用來射什么的? 答案是,非人之物。 葉棠在水母區和走廊的交界處止步,水母區的燈光就灑落在她鞋尖之前,形成一條分割光明與黑暗的線。 然而,光明并不代表安全,黑暗也不象征著危險。 在人類還未站到食物鏈頂端的時候,人類的祖先們只能蜷縮在黑暗的山洞里或者掩體下,在潮濕溫暖的黑暗中瑟縮著,不敢發聲。一旦藏身之處的遮蔽被捕食者掀開,就意味著死亡的來臨。 葉棠站在黑暗里。 站在光亮中的是,跟在葉棠身后的圓臉員工小郭。 而且,不止小郭。 小郭的身后,有一雙紅色的鞋子,主人的身體完全被小郭的身體擋住。鞋子與地面接觸的地方,有暗紅色的液體淅淅瀝瀝,聚成一個小水洼,葉棠甚至能隱約聞到腥味撲鼻。對方似乎是抓著小郭身體的某個部位,踮著腳站在他的身后。 那是油漆,且只可能是油漆。葉棠的習慣讓她這樣告訴自己。 “站在那里別動,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 葉棠沉默一會,開口問道,聲音依舊細小。 “我剛才看到了另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員工……” 小郭的聲音發顫,帶著哭腔,“走廊太黑了,我給他打手勢他也看不見,我想走過去看看,看看他是正面還是背面對著我,怎么看不見我的手勢……” “棠姐,你可要救救我啊……” 小郭涕淚橫流地向葉棠哀求道,不知道是不是流淚的原因,他的眼睛紅的好像能流出血來。 嗡。 伴隨著弩箭的破空聲,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的小郭和他身后的非人之物一起倒了下去,海洋館里立刻響起了尖銳的哭聲。 在弩箭離手的一瞬間,葉棠就閉上了眼睛蹲了下去。在她閉眼前的一瞬間,她弄明白了小郭看到的東西是在用哪面對著他。 不是正面,也不是背面。 而是……里面。 水母。 這是葉棠閉上眼睛之前,腦海里浮現的最后一個詞。 小郭看到的,并不是什么紅衣員工,也不是黑衣員工。 或者說,已經看不到他穿的是什么衣服了。 他的整個上半身都被像剝香蕉皮一樣剝開,裸露出的胸腔里,心臟還在詭異地跳動著。帶著褶皺的外翻血rou像是傘蓋一樣以一個弧度微微垂落。他手腳的骨頭似乎都被抽掉,像是水母的觸須一樣軟綿綿地耷拉著,在地上拖動。 至于他為什么在失去了幾乎全部的骨頭之后還能站著,葉棠沒有抬頭去看。 反正,不可能是有什么東西在上面提著他暴露在空氣中的半截脊椎就是了。 葉棠閉上眼睛,蹲坐在黑暗里,小幅度向后面挪動了幾步,確保自己不會突然被光線照射到。 耳邊傳來淅淅簌簌的摩擦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拉扯著明亮處那糾纏在一起的兩具尸體。 哀傷的尖銳抽泣聲和癲狂的哈哈大笑聲在葉棠的耳邊回蕩,好像夏夜的蟬鳴,忽遠忽近,有時聲音低微,好像發聲者已經穿過走廊離開;有時聲音又震耳欲聾,似乎對方就趴在葉棠的耳邊,等著葉棠自己睜開眼睛。 葉棠絲毫不理會,只是盡可能地將身體蜷縮進角落里,緊緊閉上眼睛,把頭整個埋進膝蓋和臂彎里。然后開始數數。 剛才在那個房間看到,現在是半夜1:30。 離下班還有四個半小時,270分鐘,秒。 一,二,三…… 葉棠的耳邊隱隱約約有粗重低沉的呼吸聲,類似于沾滿鐵銹的扶手一樣的味道沖進她的鼻腔,刺激的她很想流眼淚。 然而,葉棠沒有睜開眼睛,任憑guntang的淚水順著指縫輻散開來,把淡妝弄花。 六十,六十一、六十二…… 有啪唧啪唧的聲音在葉棠的身邊響起,像是她小時候在農村趕集的時候,賣rou的屠夫把切好的小塊豬rou丟在案板上時,發出的帶著黏稠感覺的聲音。 那是海洋生物拍擊玻璃的聲音,絕對不是它把什么東西的碎片丟了過來…… 葉棠的嘴唇微微翕動,腦海里像是有煙花一樣的東西爆炸了,把本能的恐懼感傳遞到四肢百骸,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要思考。 不要害怕。 不要試著理解。 葉棠回想起自己剛到這間海洋館工作的時候,那個已經記不得什么樣子的前輩對自己說的話。 “記住這三個不要,一個必須,尤其是出現了不在手冊描述中的場景的時候。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可以在心里反復默念這幾句話,不要讓自己靜下來思考自己看到的現象?!?/br> 前輩的話語在耳邊回響,葉棠開始默默在心中重復起這幾句話。 不要思考。 不要害怕。 不要試著理解。 不要思考,不要害怕,不要試著理解。 不要思考不要害怕不要試著理解不要思考不要害怕不要試著理解不要思考不要害怕不要試著理解…… 最后,記住自己是個正常的人。 記住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記住你還有人要等,記住還有人在等著你。 記住,團結、勇氣和絕不動搖的忠誠是人類最大的優點。 葉棠感覺到自己的狂跳不止的心臟逐漸安定下來,手指不再打顫。有什么更加強烈的情感從她的心中涌出,將恐懼壓了下去。 她伸手小幅度四處摸索了一下,摸到了水族館的墻壁。隨后她扶著墻壁,緩慢地站起身來。即使閉著眼睛,她也能察覺到前面水母館的光源。 讀秒已經沒有意義了。從葉棠開始在心中默念守則的時候開始,她就忘了自己數到了哪里。葉棠揉了揉因為緊張有些酸痛的眼部肌rou,輻散開來的微妙感覺讓她忍不住咝了口氣。 她在口袋里摸出了今天新拿到的員工守則,依靠靈活的手指摸到了最后一頁的虛線部分,小心翼翼地把它撕下來握在手里。 隨后,葉棠睜開了眼睛。 它就站在葉棠面前的光源里,與葉棠貼面而立。 …… 葉棠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即使不看也知道它在狂笑。 它的身高和小孩差不多,所以只有站在某種墊腳的東西上才能和葉棠同高。 葉棠努力不去想那些穿著紅色工作服的腳墊是什么。 隨后,她深吸了一口氣,彎下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十字弓。她的身體從它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就好像它并不存在。 葉棠動作緩慢地把十字弓背在了背上,隨后,把目光移向地上那兩個流淌著紅色刺鼻液體的腳墊,其中的一個上面還掛著熟悉的工牌。 哦,原來是水母。 葉棠沉默著抓住了水母柔軟粘膩的觸須,拖著它們的身體一步一步走進水母區的光里,同時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兩只有點重的水母。 而那個大笑的生物沒有移動,葉棠拖動它的腳墊,它也沒有掉下來,而是就那樣懸浮在空中,呆呆地看著葉棠的舉動,咬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指。 它沒有攻擊葉棠。 葉棠沉默著把那兩只“水母”拖到走廊的另一頭,然后動作輕柔地把它們抱起來放進專門用來處理這些的箱子里。 盡管水母的身體已經有些干癟,但是入手依然沉重。葉棠試了幾次才成功,身上沾滿了水母的猩紅體液。 幸好自己的工作服也是紅色的。葉棠慶幸地想著。 隨后,葉棠又回到前臺,拿起拖把,把水族館地面上那些滑膩膩的液體清理掉,一次又一次地巡視水族館。 這段時間,它一直蹲坐在水母區和休息區的交界處,看著葉棠忙來忙去,直到早上五點半的時候,它才從海洋館的大門走了出去,還對葉棠揮了揮手,好像它才是葉棠的同事。 等到它離開幾分鐘之后,葉棠才緩緩地癱軟在椅子上,眼淚滂沱,如同開閘的洪水。她無力地倒在椅子上,又過了將近十分鐘,她才重新從劫后余生的強烈情感中搶回身體的控制權。 葉棠迅速換好衣服,在六點鐘的鐘聲敲響之前離開了水族館。 今天,它又來了。 或許他也來了,但是葉棠執拗地不愿相信。 今天,他還是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