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坐在輪椅上的人抬起頭,兩只綠得驚人的眼睛一起盯著我,嘴唇微微張開,很是詫異。接著,他迅速低頭從袖子里抽出一枚圓鏡卡進右眼眶,再次認真地看著我,越看眉毛揚得越高,震驚之色全部寫在臉上。 ——萊斯。 我的圣靈是在若干年前的神恩日上留下的,所以不含在那之后的記憶。他有一句很特殊的對話——在玩家詢問我對于黑暗教會的看法時,他曾經說過【雖然是敵人,但……也有一些很有趣的人?!?/br> 那個“很有趣的人”,指的正是萊斯。 “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蔽肄D向店主,誠懇地道。 她甩開我的手,上下打量我幾眼,蠻橫地沖我張開掌心。 我將一枚銀幣放進她的手里。 她滿意地翻了個白眼:“趕緊滾!” 我繞到輪椅后面,把萊斯推出酒館。 沒了熱鬧可看,人群很快散去。我把萊斯推到寬松些的街角,他一直回頭盯著我看,眼睛睜得很圓,眉毛卻又顯出一種正在努力思考的愁苦,讓他的表情看著頗有幾分滑稽。 “你又在躲你的弟子?”我問他。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萊斯不是卡牌角色,所以沒有圖鑒劇情,只在我的個人好感度劇情里占了一節。他是黑暗教徒,應該是一個法師或煉金術師,有一個隨他學習的弟子。但因為種種原因,他總是從家里跑出來躲自己的弟子,為此不惜跑到光明教堂,問牧師能不能把他關進地牢。 我與他的初遇正是在一個小鎮的光明教堂。 38 那是一個雪夜,十步以外便看不清人影。小鎮的每扇門都緊緊閉著,街道上安靜得只有狂風呼嘯的聲音。 一行人正在風雪中趕路。 這種天氣,最好的馬也是跑不動的。騎士們只能伏低身體、拉緊斗篷,由馬匹帶著他們艱難前行,不時抬頭看一眼前面的人馬鞍上掛著的橙黃色提燈來確定自己沒有跟偏。 他們穿過小鎮狹窄的街道,攀上高坡,終于看見幾乎在暴雪中隱形的白色教堂。 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頂著狂風走到教堂門口,用力砸了幾下緊閉的大門。 門后的鈴鐺激烈地震蕩起來,很快便有人前來應門。那是個面容稚嫩的牧師,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安。等來人摘下兜帽、露出金發碧眼的英俊面容時,他臉上的不安已經變成了惶恐。 這樣的反應讓來人察覺到不對。他的目光越過牧師看向教堂內部——這間教堂并不大,一眼便能看到頭。在兩列長椅的最前方擺放著光明圣徽與圣像,除去牧師外,只有一個黑發的男人坐在最前列,垂著頭,似乎正在祈禱。 但他身上的黑暗元素如此鮮明。 “阿爾文團長,他,他不是……他來避雪……”牧師忍不住哆嗦起來,努力想要保持鎮定,“抱歉,我這就把他趕走……” 這反應讓騎士長感到一絲荒謬——他看起來不像是受到黑暗教徒脅迫。實際上,從他的反應來看,自己反倒更像是那個對可憐的牧師產生威脅的人。 “今晚的天氣不利于出行。如果這位先生沒有惡意,便請他一起留下休息吧?!卑栁臏芈暤?。 牧師不知道把他的話理解成了什么意思,抖得更厲害了。 坐在圣像前的黑發男人從始至終沒有出聲,于是阿爾文將與牧師溝通的任務交給副手,自己越過兩排長椅向他走去。隨著他的走近,更多信息也被看到——男人坐著的長椅旁邊擺著一架輪椅,他身上蓋了兩層厚毯,低著頭也不是在祈禱,而是以這種不舒服的姿勢窩在長椅上睡著了。 冒著風雪趕到教堂的騎士長產生了一瞬間的錯覺,懷疑自己是不是迷路走到了黑暗教堂,否則怎么會看見一個在教堂中安然沉睡的黑暗教徒。 他抬手打了個手勢,仍站在門邊的副手回頭招呼其余人進入教堂。很快,十幾名圣騎士依次走進教堂,紛紛坐在靠近門邊的長椅上修整。整個教堂前半段只剩下沉睡的黑發男人和在對面長椅上落座的阿爾文。 牧師緊張地來回打量雙方,見沒有開打的意思,這才小跑到后方取來早就準備好的干凈毛巾分發給圣騎士們。他端著最后一份走到圣像前遞給騎士長,小心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干巴巴地重復道:“他只是來避雪的,很快就走……” 阿爾文對他笑了一下。 他聽得出牧師在說謊,但也能聽得出牧師對這個男人的維護之意。他輕聲問道:“他叫什么?” “萊斯?!蹦翈煹穆曇舾泡p,緊張地看著他。 但騎士長沒有詢問更多問題。他將從背上解下的重劍搭在腿邊,安靜地擦去鎧甲上的雪水。 牧師放松了些,試著問道:“房間和食物都準備好了,您現在需要嗎?” 阿爾文搖頭謝絕:“請您先帶我的騎士們去休息吧?!?/br> 后方的圣騎士們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沉默地服從安排??吹贸瞿翈熀苘P躇,自以為隱蔽地掃了萊斯幾眼,最后還是選擇帶領他們繞去后方。 教堂變得更加安靜,只剩風雪在窗外呼嘯。 騎士長將毛巾疊好放在一側,十指交叉,在靜謐中合眼禱告。 過了一會兒,看似睡著的黑發男人偷偷睜開一只眼,從圓片眼鏡的縫隙瞄向對面的人——他沉睡時那副安靜陰郁的神色迅速被更鮮活的表情取代,就像孩童看見新鮮事物般躍躍欲試。見圣騎士沒有反應,他睜開另一只眼,光明正大地轉頭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