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小丑高高拋起他的帽子,輕浮又不乏敬意地向一切異常的伊始地致禮,他輕輕彎下脊背,又在下一刻恢復挺拔,他如同獻祭自身般地張開手臂、不再說話,演繹一場無人觀賞的默劇,下一秒從他的披風下飛出數不盡的白鴿,它們被飛在天上的海鳥捕食,落下凌亂的沾染血跡的羽毛。 …… 通過隱蔽渠道秘密進入橫濱的果戈里開始行動,雖然有摯友在暗處提供情報和幫助,但他的行動顯然沒有什么明確的針對性,經常這里稍微一撩撥,然后就藏起來再不作聲,以至于市警只認為是有學生惡作劇或是剛出道的小混混沒經驗,而包括橫濱本土的異能組織都未有察覺出異常。 他躲藏在暗處,看著所謂‘全球災難’及‘末日’之說愈演愈烈,由于各國政府都并未壓下這樣的輿論,導致底層民眾產生恐慌情緒(還有心懷不軌者cao控輿論),各種平常不大出現或者說是暴露在民眾面前的惡劣現象變得層出不窮,有的精彩得令果戈里也撫掌贊嘆。 連著看戲許多天,而實質行為連拱火都沒有,遠在歐洲同樣經歷相似這一切的同伴也沒有催促。 果戈里看著那些人們,那些惶恐不安的人們,那些自暴自棄陷入絕望困境中的人們,那些平常高高在上、哪怕處在這個特殊時期也同樣傲慢地俯視螻蟻們為生活而費力奔波的人們,還有那些…… 那些已然放棄一切抵抗心理,不僅坦然地大肆享樂,還在各個平臺上告知人們──他們的努力無用、反抗無效、他們所做的全都沒有意義,也永遠無法真正達成或做到什么的渣滓們,除了狂妄目空一切的高干子弟和公知們,還有部分于政府中任職的高層人員,就連天皇都被報道有不當行為,不過那些事最終被推給了另一個在場的皇族。 末世的消息被大肆宣揚開來,致使哪怕最底層的人們也留意到這份不安定。 果戈里行走在這個國家這座城市最貧窮的地方,原本只是想來看一眼,可穿梭過破敗無比的街巷,看到一位年老的阿婆背著破損的背簍,她已太老了,行將就木,曾年輕挺拔過的身軀萎縮佝僂,脊背不正常地拱起,站著時還沒有十歲的孩童高,臉上手上全是堆積到一處的褶子,膚色深深。 一棵小小的包菜從她破爛的背簍里掉出來,砸在地上滾了幾圈,阿婆想去撿,可她的腰已彎曲到極點,無法再繼續彎折下去,就像是一把被用力拉伸到極致的簡陋無比的弓,也許下一秒就會斷裂。 果戈里看著她嘗試了許多辦法,最后顫顫巍巍地似乎要跪倒在地去撿它,他臉上是不變的笑容,步伐十分輕巧地走過去,幫她把破損沾灰的包菜撿起來,放在了阿婆的背簍中。 他對上一雙虹膜褪色過后顯得過于清透的眼眸,老阿婆蠕動了幾下嘴角深深下拉、布滿苦難痕跡的嘴唇,沒有向他說什么,果戈里也不在意是否會被感謝,直接轉身離開,但又折回來站在隱蔽處,看著阿婆最終還是跪在了地上。 她雙手合十貼近額心輕微地晃著,就像是在拜寺廟里的佛。 可他根本沒有從充滿苦難不幸的世間拯救她,只不過是從落滿灰埃的地上為她撿起一顆包菜。 這是這一個國家這一座城市中極為微小的一幕,可是在全世界范圍內還有無數這樣的人們,他們老弱,他們無力,他們已經被時代所拋下,成了現代社會所不得不背負的重壓──尤其日本因人口老齡化問題嚴重,資本轉移矛盾,被洗腦的年輕人極為仇視憎惡作為‘拖累’的老人,那么在全球范圍的災難來臨時呢?他們又將迎來怎樣的未來? 人就是這樣的存在,近乎本能地追求著利益,哪怕受過教育,有著所謂崇高的理想,而不論身份地位,其實都一樣首先考慮著個人的所失所得,并將一切失敗和不公的原因都轉移到他人身上,只需要一個借口他們就能心安理得。 真正理想崇高的人太少。 真正知行合一的人太少。 偉大的人曾經成功過,他們帶來了理論,帶來過一個時代,但那個有無數人懷抱熱忱、真正為人民、試圖解放全人類而付出全部努力的時代大劇目早已落幕,就連那個國家經歷衰敗與茍延殘喘,最終還是告別了。 荒涼的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果戈里靜默著,那些人們不論好壞還是什么,都被這個社會和配套的人文思想所束縛著,哪怕不同的思想碰撞,可它們都有各自的局限和目的,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的自由,弱小的人會被犧牲,強大的人也似乎背著枷鎖,而中間不上不下充當工蜂的人還有太多。 他也是被思想束縛著的人之一,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誕生在由人類構建而成的社會當中,他所接受的一切知識和理論都如同無法解開的絲線般纏繞在他的靈魂上,是有它們才塑造了他,他不愿意見到世上悲慘的那一幕,也不喜歡殺死他人,可似乎要追尋什么,就必須要要付出代價。 只有他的意志想拋開束縛、真正自由。 果戈里彎著唇角,臉上的笑容深深,卻似乎在嘆息,“如果當我見到你……” 他是追尋著有關神的傳聞而來的,如果當他見到神,也許會向對方索求一個答案。 高天之上的風猛烈至極,回蕩不休,不算強壯的鳥類根本不會飛高去進行挑戰,只有寥寥不多的鳥類種族敢于與狂風作伴,它們飛上云層,在那樣高的位置俯瞰世界,它們所眺望的遠方很遠,需要地上的人用力追趕才有可能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