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這份檔案中雖然有鶴原的來歷和經歷,卻只不過以寥寥幾十字簡述,而出于直覺,安室透仍舊認為鶴原的身份有異。 既然不相信別人蓋棺定論的東西,那就自己去查證,安室透和鶴原之間一向沒多少交集,任務內容也少,向主職和兼職工作的負責人請了假,當即驅車去找檔案中與鶴原相識的人,他以為自己會得到關鍵信息,但結果還是出乎他意料。 沒有。完全沒有。 他找到的那些人都在東京,而哪怕是教過鶴原的老教授或她的遠親、鄰居和友人,他們都只記得鶴原這樣一個人存在,卻完全說不出她的性格、喜好、經歷這些與她有關的事情,就好像‘鶴原’只是一個符號存在于他們的腦海中,如同被洗腦一般帶給人恐怖之感。 安室透在與他們對話時,有時在想自己是真的與這些人對話,還是與他們腦海中的符號所對話,他數次向他們說明自己發現的疑點,希望引起他們的注意,但是,他們重復著強調著他們與鶴原的關系,試圖說服他,就像是游戲里被安排了劇情的npc因玩家不配合而反復說著相同的話。 ——鶴原她,真的是一個‘人’嗎? 這是安室透無法解答的疑問,但毫無疑問的是,他知道自己動搖了,并不是他所堅守的立場或想要守護這個國家的心動搖,而是僅浮于外層的什么。 …… 灰霧彌漫,祂的衣擺延伸至外界,蟲與獸日夜不停地竊竊私語,它們在霧中禱告,躲避人類的視野,將霧氣攜帶到它們所能抵達的每一個地方,而整個世界都將在灰霧中淪陷,被獻作‘神’的樂園,變為無盡沼澤與林地。 沖矢昴聽到了它們,預知到了它們,他試圖遙遙地躲避開,搬到東京的邊緣處,灰霧已變得薄弱,但還是每夜里都被影響走進霧中,而他嘗試過離開,卻始終都在霧中打轉。 知悉自己無法離開東京,沖矢昴也在暗中找過參與集會的fbi情報人員,然而對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霧中的蟲獸,都已被異化變了模樣,但在人類的感知中,卻還和從前一樣。 他們和它們,被異化、改變,內里的什么都已被替代了。 在深入研究后發現的這個事實,令沖矢昴感到毛骨悚然。 于是他假作放棄抵抗,再次站到了鶴原的面前。 仍是在那間書房中,所面對的仍是那一個‘人’,可是心境卻截然不同,沖矢昴瞇著眼睛,似若溫和地問道:“我是你的目標吧?” “鶴原,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當然是鶴原的目標,從參與集會的其他人思維意識都已悄無聲息地被改變就可以看得出來,除了他以外根本無人發現,那么,保留他的獨立意識是為什么? ‘神’這樣的存在在神秘學和宗教學中都有不同的詮釋和定義,但都與神話故事偏差巨大。 神話中的神可以如人一般具有情感且各有個性,因他們的故事都由人類所編纂,但在神秘學和宗教學中,‘神’與人已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存在,擁有人的思維和情感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在現有的記錄中從未有過‘神’的出現和降臨,那些癡人的囈語在沒有召喚出他們的‘神’時也只作虛假。 那么,使灰霧籠罩東京的‘鶴原’究竟從何而來,她又想要做些什么。 現在的時間是上午十點,梅雨季多是夜雨晝晴,偶爾才會在清晨落下一陣雨來,然而敞開的玻璃窗外天色愈暗,驟然下起了大雨。 暗沉沉的天色和厚重的雨幕壓得霧氣更深,可見度進一步降低。 窗戶上還裝著網格細密的紗窗,距離窗戶也有段距離,但是沖矢昴站在書房內,覺得好似有水汽飄進,直接沾染到了自己身上,讓他一身變得更為潮濕。 眼鏡片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沖矢昴摘下眼鏡擦拭干凈就沒有再戴上,他睜開未經偽裝的綠色眼眸,看到鶴原不為所動。 她是一個符號,但化身的人形有著一雙灰蒙蒙毫無光亮的眼睛,頹敗,死寂,那暗沉的顏色像是他于那幾個深夜里見到的灑在霧中的月光。 他沒有等到回答,而是等到了視他為宿敵的金發青年。 第18章 死天鵝湖 安室透在證實了心底的猜測后就往回趕,盡管由他親手揭開的答案匪夷所思,但聯想到這一切卻又不是那么意外,他全無恐怖畏懼,只不過想與鶴原當面,問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就在鶴原的書房中,見到了那個房子被火燒后,住進了工藤家、名叫沖矢昴的粉發男人,雖然對方表現出的脾性溫和,但沒緣由地,他和其人一直都不太對付,就算還沒從他身上發現問題,也下意識地警惕和排斥。 他在回來的路上沒留意到驟變的天氣,從停車場到公寓樓淋了一點雨,頭發濕漉漉地搭在鬢邊,看起來有些狼狽,然而盯著沖矢昴的眼神中滿是銳利。 “鶴原,他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凝滯,但顯然被針對的那方要更閑適自在,或者說,是他從見到安室透起就刻意表現出游刃有余的狀態,沖矢昴不再瞇眼,非常裝模作樣地笑道:“認不出我了呢,前同事?!辈皇沁€偽裝過自己嗎,怎么這么久都還沒認出他來。 然后安室透被激得與‘沖矢昴’這個身份偽裝下的赤井秀一大打出手,三分是真實的憤怒,剩下的就是被理智克制的出手,即使和面前的人有深仇宿怨,但他們仍舊默契地以出手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