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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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絕無可能相信皇上的好心。既然血月已經被皇上搶了先手,那么接下來的天狗吞日,他們能寄希望于皇上對此一無所知嗎?要是皇上果然一無所知,那世家還能通過“天狗吞日”來翻身,因為在此時的大多數人的觀念里,日食代表了君王無道,到時候只要說是皇上圍攻世家府邸、冤枉世家才導致日食發生,世家未必不能翻身。 但世家敢賭這個嗎?他們不敢。 如果皇上能像預知血月一樣去預知五月初的天狗吞日,那么皇上肯定會繼續給世家潑臟水,叫世家進一步被天下百姓厭棄。說不得在天狗吞日后,皇上還能捏造出一個看似正當的理由去殺世家之人。 從皇上派兵圍府開始,世家已經陷入了完全的被動中。 “任你陰謀陽謀的,說到底還是槍桿子里出政權,偉人誠不欺我?!比f商在心里如此想著?;噬鲜掷镉小皹尅?,世家還白送了皇上一個端槍的機會,世家危矣。萬商明明已經熬了一夜,按說該困得不行了,但現在神經興奮得如同喝了三大杯意式濃縮。 “不過,現在還不能完全放松警惕。畢竟北堂的主要勢力不在京城,他們雖然在京城內有府邸,但去年只是派了十幾個分家子弟伴著一個主家子弟進京?!比f商忍不住在心里分析起來,“北堂是世家中最具有野心的,他們也有囤兵的實力,所以如果皇上真的不管不顧殺了其他世家的人,這相當于是白送一個起兵的理由給北堂……” 百姓剛脫離戰亂兩年,不到萬不得已,萬商真的不想再看到戰事了。 之前是皇上與眾世家對峙。而現在,世家中除了北堂,其他都暫時淪為了棋盤上的棋子。下棋者換成了皇上和北堂。不知道在他們中間,會是哪方勢力最先失控。 萬商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大家都警醒些,仔細盯著朝堂上的動向?!?/br> 十七日早朝,皇上無需他人多話,獨斷專行道:“既然此次天象有異皆因世家多近親成婚,那只能盼著世家為天下蒼生著想,盡快解除家中那些不合適的婚事了?!?/br> 眾大臣:“???” 不是!皇上你要不要聽聽自己究竟說了什么! 近親?多近的叫近親?如果三代以內都叫近親的話,那世家中估計超過一半的夫妻都需要和離,其中甚至還有不少已經上了年紀的夫妻。不和離就愧對天下黎民? 第122章 官員中有那種腦子轉得特別快的, 并沒有被皇上繞進去。 其實根本就還沒確定血月究竟是因何而產生的,怎么就進展到叫世家和離了? 雖然他們大半夜都被敲鑼打鼓聲吵醒了,雖然一大早起來街道上全是檄文, 但細究起來, 把血月產生的原因推給世家,這其實完全就是皇上您這邊的自說自話啊。 就不許……皇上您胡說八道、栽贓陷害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性……我們盡量客觀一點, 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其實世家是被冤枉的。之所以形成了血月,完全是因為朝廷中出現了女官, 所以天道降下了示警? 月屬陰。月亮出現的任何變化都應該預示著是女眷那邊出了問題。 當即就有人站出來,表示臣有本啟奏?;噬喜荒蜔┑負]了揮手:“行啦,朕都知道你們想要說什么。在座的都是讀書人, 都讀過《禮記》吧?《禮記·檀弓上》一篇怎么說的?《禮記·曾子問》又是怎么說的?和離不是什么大事, 并沒有違背禮制?!?/br> 《禮記·檀弓上》側面記錄了孔子離婚、孔子兒子早逝后兒媳婦改嫁、孔子孫子離婚的事。而《禮記·曾子問》里面則有一條說的是新婚妻子剛剛結婚的前三個月不用去男方的家廟拜見祖先,這樣一來, 如果這三個月過得不和諧, 婚姻是能取消的。 皇上痛心疾首:“你們常說要復興古禮!復興古禮!明明古禮說得很清楚, 夫妻之間要是不合適,婚姻可以不作數??资ト硕寄芎碗x?你們這些后人不能和離嗎?” 眾大臣:“……” 皇上您明知道前面站出來的那個大臣不是想反對和離,您在痛心疾首什么??! 所有大臣被迫沉默著觀看皇上一個人的“表演”。 皇上氣得從龍椅上站起來, 在高高的臺階上面來回踱步, 然后又大力拍了下龍椅的扶手,用手指著臺階下的官員:“以前你們搞那個什么女則閨訓的,那畢竟是你們家里的事, 朕雖然是皇帝, 但朕十分開明,不會對著你們家里面的事情指手畫腳。但現在頂著老天預警, 朕實在沒法繼續放任你們了。什么貞潔為貴、好女不二嫁的,朕以后不想聽到這種話??傊?,該和離的趕緊和離了,盡快還天下一個風調雨順?!?/br> 眾大臣:“……” 皇上您別“你們你們”的啊,世家都被堵家里了,我們又不是世家的人。 不過,要是世家的勢力這么容易被壓制下去,那皇上也不會頭疼這么久了。明知道皇上是什么態度,但依然有一群文臣躍躍欲試地站出來,明擺著要為世家說話。 皇上能裝傻,大臣也能啊。 有位大臣只當是不知道鑼鼓隊和檄文都是皇上準備的,站出來說:“皇上,可是近親成婚不利子嗣,這不過地方上的是無稽之談。自古以來,在婚姻上親上加親,這都是喜上加喜之事,體現了長輩對后輩的關愛。千百年來大家都是這么做的。又如何能因為一些地方上的無稽之談,就武斷地說親上加親是錯誤的呢?還請皇上明鑒?!?/br> 皇上反問:“若這是無稽之談,血月又如何產生?” 這位大臣正要說,可能是別的什么原因,忽然意識到不對,把嘴閉上了。 主要是人沒法直接和月亮對話,要是他們能問月亮,你為什么變紅。月亮說,哦,當然是出于什么什么原因。那月亮說出來的這個原因自然具有“權威性”。而假使月亮能夠說話,那月亮就能被收買。但現在的問題是月亮本身并不能回答任何問題。 “當事人”沉默,其他人提出的原因自然都少了一層權威性。 如果大臣說月亮的變化是因朝中設了女官,皇上立馬就能反駁,之前女官也是你們文臣集體推出來的,你們信誓旦旦說沒問題,現在卻要把一切推到女官頭上。你怎么能確保你說出來的話就是對的呢?朕覺得你這個女官之說才是真正的無稽之談。 這就陷入了一個“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吾焉知吾不知魚之樂”的邏輯循環中。 這樣肯定是爭不出結果的。 而在所有爭不出結果的問題上,最終都只可能是皇上贏得勝利。 畢竟人家是皇上,還是重權在握的開國皇上。 想明白這一點后,這位大臣只能閉上嘴退回了隊伍里去。不繼續和皇上爭辯,世家這邊還留有余地;繼續爭下去,逼得皇上獨斷朝綱,那這事就算是徹底定性了。 大臣現在只能寄希望于一個在大家心中十分有權威性的人站出來說,血月和世家近親成婚無關。這個人可以是受人尊敬的大儒,也可以是寶濟寺的那位得道高僧。 比起權貴們的心情復雜,百姓們在這件事上的看法空前一致。 “明明是他們觸怒了老天才導致天象有異,現在沒叫他們缺胳膊少腿,更沒叫他們把家產吐出來,只是讓他們該和離的和離而已……就是這樣,竟然都不愿意干?!?/br> “呵,世家的糧倉里堆滿糧食。你們光知道前朝的皇室十分奢靡,難道不知道世家比起前朝皇室有過之而無不及嗎?別說接下來一年兩年年景不好,就是十年八年年景不好,世家照樣有的吃有的穿……唯一苦的就是咱們這些人!世家才不在意呢!” “啊,聽老兄說的這番話,聽著文縐縐的,老兄好似讀過書?” “嗐,別提了。我老家在江南那邊,江南水鄉知道的吧?本來我們附近幾個村子日子過得挺不錯,家里還有余錢送我去念了兩年書。后來世家興起了茶葉,發現我們那邊適合種茶葉……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們附近幾個村子竟然全成世家佃戶了……” 眾人倒吸一口氣。 良民、有田有地、家有余錢能送孩子去念書,這在百姓看來就是頂頂好的日子了。結果世家竟然把有田有地的良民逼成了佃戶?那良民名下原本的田地去哪里了? 肯定是被世家搶去了吧? 又有人問:“先說好,我不是在為世家說話??!我若是為他們說話,叫我挨天打雷劈。不過,姑表親、姨表親真的不能做嗎?以前從來沒聽說這樣會生出怪胎??!” 這個人其實問出了大多數人心里的疑惑。 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不緊不慢地說:“這年頭,誰家里生了怪胎,難道還滿世界宣揚去嗎?你沒有聽說過,不代表這事沒有發生過。而且月亮發怒之后,外頭的街面上立刻出現了那么多一模一樣的紙,我撿了好多張叫吉祥街的陳小哥幫我看看,陳小哥說上面寫的都是世家觸怒老天的話……你們都還年輕,無甚眼力勁,不如老婆子我看得多、想得多。你們覺得這些紙是哪里來的?”老婦人用嘴型說出“太夫人”三字。 立馬有人反應了過來:“是神仙顯靈!這些紙是神仙借太夫人的手弄出來的!” 太夫人有仙緣,自從她被神仙托了夢,她就能一夜印書;而能一夜印書,自然也能一眨眼印書。血月來得那樣突然,要不是借了神仙之力,哪能印出那么多紙來? 而神仙既然借力給太夫人,說明神仙也覺得近親成婚不好。 百姓越發厭惡世家。神仙都發話了,怎么還死犟著不認錯?由著世家這么鬧下去,這次還只是月象有異,誰知接下來會有什么災禍?難道要他們陪著世家一起死? 若不是皇上安排的軍隊正盡忠職守地“保護著”世家,估計民間真的會出現一批“勇士”揣著爛菜葉、包著狗屎、拎著泔水桶去潑在世家的門口,用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百姓覺得和離這事不難,但對世家來說,真按照皇上說的那樣把所有“不合適”的婚姻都解除了,先不說是否丟臉,只從利益的角度來看,對于世家也是極大的損失。因為許多婚姻代表了世家之間那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解除的。 而且這里頭還藏著一個大坑! 在過去的千年時光中,各大世家之間頻繁聯姻,故而在世家內部牽來扯去全是親戚。一旦認同了“不能近親成婚”這個話,那么在世家接下來的嫁娶中,世家的男人絕大多數都要娶非世家出身的女人;世家的女人絕大多數都要嫁給世家以外的男人。 世家的血脈就好比是一個神秘的小池子,雖然一直都通過小細流和外界連通,但在嫁娶上始終秉持著嚴進嚴出的原則,所以世家就永遠都是高不可攀的世家。一旦這個“小細流”被迫變成了“大支流”,世家被迫承受寬進寬出,被迫與外界瘋狂交換血脈……幾代人后,誰都敢說一句自己有世家血脈,那世家的“高貴”又體現在哪里呢? 如果說皇上一力推廣宋氏注解,這還只是在文化政治上掘世家根基;那么在世家看來,提出“血緣太近不得成婚”的那個人,就是想從根本上瓦解掉他們這幾股龐大的宗親勢力。世家無比悲憤,覺得皇上是在羞辱他們,覺得他們已到生死存亡之時。 四月二十日,詹權風塵仆仆地從外地趕回京城。他在路上一口氣未歇,拿著皇上賜的玉牌,幾乎是日夜兼程地趕路,最終在二十日的深夜敲響了安信侯府的大門。 他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 要不是天象有異,他最早也應當在三個月之后回京。 四月二十一日早朝,詹權當著眾位大臣的面,緩緩從群臣的隊伍中走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上朝,是他第一次正式走上政治的大舞臺。他拿出了一份重要的奏折。 奏折中說,他奉皇命巡視民間看是否有賊人借神佛之名行惡事時,路過南澤縣于當地聽到“近親成婚、不利子嗣”的說法,他當時根本不信這話,還以為是有人藏于暗中糊弄百姓,便在當地調查起來。調查出的最終結果竟然超出了大家的一般認知。 近親成婚確確實實不利子嗣! “如今,以南澤縣為起點,連帶著附近的三個縣,共有四百一十二對近親成婚且始終沒有健康子嗣的夫妻順利和離。其中有男丁三百五十二人、女眷三百零七人已經另行娶嫁……”詹權手里數據詳盡。這個數據里摒除了那種雖然是近親成婚但因為生了很多胎,撞大運確實生出了健康子嗣的夫妻。在民間,詹權并不會強制他們和離。 哪怕是一些確實是近親成婚且始終沒有健康子嗣的夫妻,只要他們自己不愿意和離,詹權也沒逼迫他們。詹權記得其中有一家選擇收養了孤兒,日子也能過下去。 而在朝堂之上,詹權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詹權表示另行嫁娶的人中又有將近兩百對新夫妻是在已經和離的那些夫妻中產生的,且這兩百對新夫妻基本都已懷孕。要知道他們和自己近親成婚時都是很難孕育的,現在只是換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對象,立馬就懷孕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不過,考慮到時間問題,現在肚子最大的也只懷了八個月,還沒有把孩子生下來。要是詹權推遲三個月入京,手里的數據會更詳盡,能夠囊括新生兒的基本狀況。 現在詹權提前回京,只能說孕婦們身體健康,還無法保證其他。 但詹權并不怕擔責。 他道:“從京城到南澤縣,急行船三四個月便有一個來回。臣懇請皇上指派太醫前往該縣為即將到來的新生兒檢查身體,判斷他們是否健康,以證明臣所言不虛?!?/br> 皇上笑道:“準奏?!?/br> 第123章 這一年, 詹權因為出了外差,在京城中并無多少存在感。 如他這般低調的人忽然高調了一下,在朝堂上發表了驚人之言, 大家不會覺得這小子終于出息了, 只會覺得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噬暇烤乖诙嗑弥熬鸵呀涱A料到了近日的種種?那個寂寂無名的南澤縣是不是也早已經被皇上的派兵駐守起來了? 眾人看皇上只覺得越發高深莫測。 皇上手里究竟還捏著多少底牌? 除了這一局之外,皇上還在暗中做了什么? 官員和皇上之間的關系, 很多時候和內宅仿佛,不是東風壓過西風,就是西風壓過東風。官員什么時候敢“欺天”?自然是忽然意識到“天”并沒有那么全知全能的時候。而現在皇上展現出了高超的手段, 別有心思的官員們頓時心里一緊,不免后怕。 有那種恍然大悟的武勛抽空跑去兵部王侍郎家里,見王侍郎優哉游哉地遛狗逗貓, 頓時恨得牙癢癢, 沖上去對著王侍郎的胸口就是兩拳:“好你個王二錘!老子怕你把世家得罪得太狠了,擔心你在家里吃不好喝不好……感情被瞞著的人是我??!” 王侍郎連連告饒, 但仍是嘴硬:“我哪里知道世家那般心胸狹隘, 只因我家鄉一個小小習俗, 就要在朝中捏造罪名、彈劾我。好在老天有眼,叫他們自食惡果了?!?/br> 無論王侍郎老家此前究竟有沒有近親不婚的習俗,反正以后肯定是有了。 第二日, 王侍郎官復原職。兵部現在忙得不行, 他“幸運”地被放了大半個月的假期,那紅光滿面的樣子和同僚們累成人干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同僚們豈能放過他? 呵,非得叫王侍郎在兵部沒日沒夜地加十幾天班不可! 考慮到時人對天象的看重, 血月的影響力還在加劇。京城中有一幫非常特殊的人, 就是恩明在過去一年中精心篩選籠絡的信徒。他們對恩明已經深信不疑。血月發生前,他們從恩明那里拿到幾樣法器;血月發生后, 他們只覺得恩明神機妙算,越發推崇他了;待到血月結束,他們只覺得唯有恩明能破一切災厄,想去寶濟寺尋恩明。 而皇上既然知道恩明有問題,又怎么可能會放任他興風作浪。 自然是在第一時間把人控制住了。 所以當眾多虔誠的信徒趕往寶濟寺求見恩明時,忽然被寺內的老住持告知恩明閉關了。閉關的原因是什么?許是因為血月吧!閉關什么時候結束?這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