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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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商心說,這就是pua吧? 世家pua定南伯。定南伯pua姜夫人。按照此時夫為妻綱的世態,世家肯定覺得姜夫人會乖乖被pua,哪知道姜夫人敢跑去宮里告狀,然后整個pua鏈徹底崩盤。 萬商之所以要給姜夫人講黑白兔的故事,是覺得姜夫人此人已經很優秀了。她懂的那些,世家夫人未必懂。世家夫人懂的那些,如果姜夫人不感興趣,也沒必要去學。 萬喜樂是在場所有人中輩分最小的,想法也單純,聽了大人們的討論,嘆了一口氣說:“京城里的人氣性真大啊。怎么會因為一支香、一道菜就離席呢?”弄得她以后都不敢出席宴會了。京城里的這些個高門大戶,除了姑姑家里,她誰家都不想去。 萬商認真教導侄女:“不是誰氣性大,誰就有理的。如果以后有人挑揀你,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人活在世上,只要把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這八個字學好了,再學一門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就能把日子過下去,誰也不能譴責你什么。如果他們譴責你這個不懂那個不會,那就是他們的問題,是他們狹隘,叫他們滾?!?/br> 想了想,萬商又說:“當然,我也不是說琴棋書畫不好。但是你心里一定要有一種概念,除非你特別喜歡這些,你真心熱愛這些,你學習這些的時候樂在其中,否則你沒必要逼自己往死里學。什么琴棋書畫,什么調香,這些都只是生活的調劑?!?/br> 云夫人在一旁點著頭:“很是。我最開始學習調香就是因為我鼻子靈敏,真心喜歡這些?!彼粫驗樽约荷瞄L調香就去挑揀別人,說別人的品味如何如何低下。 她們聊著天的時候,詹木寶和詹木舒已經喬裝身份把張疤妻子贖了回來。之所以喬裝身份,主要是因為不想用著侯爺名頭驚動太多人。他們只說自己是府上管事。 這個可憐的女人自賣自身,是賣給了一家鏢局當掃洗婆子。她賣身時找過好幾家,但都擔心她家里那個賭徒丈夫會隔三差五跑來找麻煩,因此都不敢留下她。其實這個鏢局并不缺一個掃洗婆子,到底還是瞧著人可憐,如果不買了她,知道她拿不到銀子,她那個年幼的兒子就會被賣。正好呢,鏢局里都是壯漢,也不怕賭徒來鬧事。 安信侯府查到張疤妻子所在去贖人時,鏢局那邊已經聽說了萬商“壯舉”。 鏢局直接表示,他們不收安信侯太夫人的錢,直接把人領走就是了。他們這個行當,做事做人都講一個“義”字,而安信侯太夫人說的那些簡直說到了他們心坎上。 詹木寶和詹木舒努力勸說他們收下銀子。鏢局就是不收。 最后呢,這銀子就給了那個可憐的女人自己拿著。 張疤妻子還一臉茫然,后來是被鏢局的一個小哥拉到角落里,對她說了事情經過,又說安信侯府會幫她料理那個賭徒丈夫。張疤妻子頓時淚流滿面,哪怕沒見到萬商的面,也直接在鏢局里找一塊空地跪下,一面磕頭一面求菩薩保佑太夫人長命百歲。 至于張疤本人,自然是被侯府的侍衛從賭坊里揪出來,然后送去五溪鋪那個安置了傷殘老兵的莊子戒賭了。 宮中,皇上終于抽出時間看到了密折。 這一看,皇上直接就笑了。 不同的人會看到不同的東西?;噬峡吹降氖腔蕶嗟募?。 他點點折子:“把這個給大皇子送去。順便與皇后說一聲,朕今日去她那里用晚膳?!比绻蠡首佑形蛐?,想必能從安信侯太夫人的這番作為中想出幾分制衡之道。 以皇上制定的律法為天下的規矩? 以律法來約束世家么?從而消減他們的影響力? 第34章 皇上絲毫不覺得萬商懂治國之道。 因為萬商的所作所為并沒有脫離她的“人設”, 她是一個能在亂世中護著全家人逃生的有一定見識的女性,雖然囿于出身,可能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但她并不愚蠢。然后呢, 她可能有些嫉惡如仇。不過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對皇上充滿了感激之情。 皇上確實從萬商的所作所為中瞧出幾分制衡之道, 卻不覺得萬商本人懂這個。 就好比有人搖晃蘋果樹,樹上掉了一個果子在地上,皇上看到這一幕后忽然悟出萬有引力。他還饒有興致地把兒子叫來, 看兒子能不能通過這件事同樣悟出萬有引力。但從始至終他都不覺得那個搖晃樹枝的人懂萬有引力。萬商就是那搖晃樹枝的。 不過經此一事,皇上看安信侯府更為不同,這一點倒是真的。 皇上想了想, 又吩咐身邊的大太監:“待順天府審完了安信侯府管事放印子錢一案, 叫他們把案宗呈上來,朕要過目?!比绻@背后果真有世家的算計——這個可能性非常之大——皇上不覺得能通過這樣一個小案子就抓住世家的馬腳, 但想著世家的算計沒有成功, 整個陰謀才施展一部分就被安信侯府破了, 想必世家正氣急敗壞吧? 那么,這個案宗就是世家失敗的證據。 皇上想著當自己覺得疲累時,完全可以翻翻案宗、看看世家的笑話。 應該挺能緩解疲勞的。 皇上對世家的厭惡并不是一開始就有的。 萬商從來不敢小看古人, 尤其是站在權力巔峰的那一小撮人。她總是對自己說, 我不過是站在時代巨人的肩膀上,見過的東西比一般人多些,沒什么了不起的。哦, 說到這個“巨人肩膀”, 正如皇上篤定的那樣,萬商確實不懂治國之道, 她在公司里連中層領導都沒混上。但皇上卻不知道,萬商作為現代人,接受資訊的渠道非常龐雜,腦子里或主動或被動地裝了很多東西。她不知道如何去當皇帝,卻知道以當下的生產力,皇權集中并不是什么壞事。 如果生產力允許,萬商當然更想一夜之間大跨步迎接自由平等的法治社會。 但生產力確實不允許! 咳,說回萬商對自我的認知,因為她站在時代巨人肩膀上——萬商本人沒覺得這有多了不起,然而站得高就是有望得遠的優勢——所以她可以非常坦然地說出黑白兔子的故事。而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們卻很難去戳破世家虛偽但華美的幻影。 皇上也是如此。 他囿于時代的局限,不會一開始就覺得世家的存在不合理。 當他還是邊成軍慈孤院中的一名孤兒時,每天夜里都餓得心口發慌,那時候的他聽到風塵仆仆的行商講述邊城之外的故事,聽他們說世家某某公子如何美姿儀,說世家某某公子又出了新賦叫人讀之如何忘憂,說春日宴上世家的男男女女在郊外的河上如何放聲高歌……那時,他向往著世家,就像是在向往一個永不能及的瑰麗世界。 以至于世家許女下嫁時,皇上雖然心中有些惱怒,因為他那時已經有了結發妻子,他覺得世家叫他休妻再娶是一種冒犯,但同時又矛盾地覺得被世家許女下嫁是一種榮幸。很多時候,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男人而已,擁有著世間普通男人的虛榮心。 那么,皇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厭了世家呢? 大概是因為當皇上意識到早先他們邊成軍被嚴重克扣軍餉時,罪魁禍首雖然是前朝的皇上與官員,但其實世家并不無辜。世家圈了大量的地,他們擁有的土地數量每年都在遞增,那么剩下的那一點點貧瘠的土壤又如何去養育除世家外的大量的人? 大概是因為當皇上意識到世家的風骨更多存在于史書上,他現實生活中接觸到的那些世家人,他們明明卑劣卻自詡高尚,他們明明□□卻標榜忠貞,他們明明貪生怕死但當別人舍生取義時卻又站出來說,義士之所以這樣做是受了我們世家的熏陶。 大概是因為當皇上意識到自己正一步一步地得到天下,而世家卻覺得這天下該有他們的一份。呵,怎么可能?他既然已經成為了皇上,那所有人就該匍匐在腳下。 …… 詹木寶和詹木舒兄弟倆一起把張疤妻子送回東帽兒胡同。張疤的家就在這里,原本是三間的大瓦房,但現在其中兩間都被賣掉了,只剩下漏風背陰的西次間還屬于他們。走到家門口,張疤的妻子就著急地喊了出來:“石頭!石頭!是娘回來了……” 屋子里卻沒有任何聲音。 張疤妻子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面色變得特別難看,手腳都開始發軟。 好在沒有真出事,買了她家房子其中一間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那漢子裹著一身破棉襖從屋子里走出來,半開了門,對著張疤妻子說:“柳娘子,你家孩子被高老漢接去他家了。高老漢今天去衙門里看了熱鬧,回來就接走了你家娃,說是帶他去吃頓飽的……可憐見的,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孩子越發受罪了。不過以后就好了?!?/br> 張疤和柳娘子生的孩子小名叫石頭,街坊鄰居雖然看著石頭可憐,但都不怎么敢照顧他,主要是怕了張疤的胡攪蠻纏。以前柳娘子出門打短工的時候,有人給石頭吃了半個剩饅頭,那饅頭好歹是白面做的呢,要不是瞧著孩子可憐,誰舍得給他吃?結果被張疤知道后,非說那家給了壞饅頭叫石頭吃壞肚子,硬是訛走了十幾個銅板。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張疤這樣的人,誰都不想招惹他。高老漢要不是正好在順天府外瞧過熱鬧,也相信安信侯太夫人言出必行,會把張疤帶走戒賭,否則不敢把石頭接他家里去。 柳娘子聽了這話,連連道謝,又扭身跑去高老漢家里。 雖說現在天氣很冷,沒人喜歡在外頭吹風,但高老漢家門口竟是圍了不少人,仿佛大家都感受不到寒意一樣。石頭身上裹著一件誰身上剛脫下的襖子,被一個街坊抱著,手里捧著一張熱乎乎的餅,一面用力咬著,一面瞧著高老漢在那里手舞足蹈。 柳娘子遠遠就喊了出來:“石頭!”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了過來。 高老漢直直地盯著跟在柳娘子身旁的詹家兩兄弟,整個人都哆嗦了。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發現沒看錯,忍不住聲音尖細地叫了出來:“安、安信侯!” 什么?侯爺? 侯爺貴足落賤地了? 平民百姓其實還是懼怕和貴人打交道的。好在詹木寶這個人沒有絲毫的架子。萬商囑咐過他,如果學不了官宦子弟那高人一等的樣子,那就沒必要故意去學,叫人覺得畫虎不成反類犬。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剛從鄉下被接回來,只要他自己坦然接受這一點,那么就算有人笑話他,也是那人淺薄。萬商還說,既然詹木寶已經順順利利地繼承爵位,那就算他什么都不改變,爵位也不會消失不見,這輩子的榮華已經穩了。 在鄉下和那些沒有互相得罪過的族人相處,要誠以待人吧? 現在與人相處照樣誠以待人就是了。 詹木寶就連連擺手,叫大家不要下跪行禮,他指著自己身上的管事衣服:“我現在喬裝呢,你們就當沒認出我,行不?我娘說了,柳娘子這事雖然最該怪那個放印子錢的,但自家的下人放印子錢,我們當主子的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呢,我娘叫我們兄弟倆親自把柳娘子接回來。希望柳娘子不要怪罪我們?!?/br> 柳娘子直到這時才知道詹木寶的身份,竟然是侯爺親自去接了她! 她紅著眼睛說:“我豈是那種不辨是非的?我最該怪的就是我家死鬼!” 東帽兒胡同的這些住戶,算是平民中的貧民。他們哪里見過這樣和氣的貴人?原本有些惶恐不安的,也都被詹木寶安撫了下來。其實高老漢剛剛對著大家講述萬商時,說太夫人如何如何英明,還有人懷疑他是不是夸張了,真有這么好的貴夫人? 現在瞧著詹木寶的樣子,大家信了。 詹木舒站在大哥旁邊沒說話。今天經歷的這些事,除了太夫人去衙門里走的那一趟,其他的說起來都不是大事,并沒有什么波瀾壯闊之感。但他總覺得今天在他的人生中顯得非常特殊。他好像看到了很多曾經會被無視的東西。他好像學到了什么。 詹木舒好像從柳娘子的感恩、鏢局眾人的推崇、東帽兒街坊的激動中覺察到了某種沉甸甸的東西。 它正墜在他的心頭。 它會永遠墜在他的心頭嗎? 因為詹木寶和詹木舒在東帽兒胡同耽誤了一下,回到家時,正好和詹權走了個對臉。三兄弟并肩去了榮喜堂。然后,一起用過晚飯后,只有詹權被萬商留了下來。 詹木寶和詹木舒站在榮喜堂外面面相覷,這對半路相識的兄弟在這一刻忽然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怎么辦,母親好像格外喜歡二弟/二哥啊,是因為他最有本事? 可惡,真是不服氣啊。 誰說二弟/二哥最有本事的? 說得還挺……對。 詹權是抓緊時間查木姨娘的身世去了。要說木姨娘在府外還有什么在意的人,那應該只剩下一個,就是她親娘。她親娘是陳家庶女,當年嫁到木家,除了第一胎生下女兒,也就是現在的木姨娘,后來雖坐過幾胎但都流產了。木家對她就有些不滿。 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一個女人要是不能為夫家孕育健康的子嗣——至于是不是她親自孕育的,這個其實不重要,妾侍生養了也算——那她就是存在道德瑕疵的。 可叫萬商來說,木姨娘她娘接二連三坐不住胎,大概率是因為木姨娘她爹身體不好、jingzi質量差。要知道木姨娘她爹不到二十五歲就死了,這身體得差成什么樣? 因為木家并不怎么重視木姨娘母女,后來陳家把她們接回去,木家也沒有再試圖去把人接回來,好像徹底把木姨娘母女忘了。木姨娘在木家長到十六歲,然后從木家發嫁——作為妾侍,其實不能用發嫁這個說法——成為了先侯爺內院的一個妾侍。 木姨娘的生母是庶女,生養她的那個陳家妾(也就是木姨娘血緣上的外婆)在十年前病死了。所以木姨娘的近親就剩下她生母,孤零零地住在陳家的某個小院里。 “也就是說,如果府外她還在乎誰,就只有她生母了?”萬商問。 詹權說:“是的。木姨娘并沒有什么交好的閨中密友?!备鼪]有什么情郎之類的。 “那么只要幫她的生母脫離陳家的控制,就算徹底消除隱患了?!比f商道。 “還要防著陳家拿恩情說事?!闭矙嘌a充說。 陳家會說木姨娘之所以能吞金咽玉地長大,都是因為陳家關照,是申屠家嫁到陳家的那位姑奶奶憐憫木姨娘這個外孫女。若不然,她要是留在木家只會過苦日子。 萬商搖著頭:“太無恥了!要不是陳家,木姨娘未必會給老頭子做妾?!?/br> 詹權:“……” 咳,母親,有沒有可能父親其實也沒那么老? 萬商心說,按這個時代人的說法,她是老封君了,那先侯爺不就是個老頭子?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許木姨娘根本不向往富貴權勢。其實木家本身也不是很差,好歹是在前朝出過官員的家族,家族設有族田,哪怕族里確實有人窮苦一點,靠著族田就不會有人餓死。等木姨娘嫁人時,嫁去門當戶對的人家,小富即安是有的。 萬商認真想了想,說:“所以,一要幫木姨娘把她生母接出來,二要強化她的木家女身份,盡量撇開她與陳家的關系。只要做到這兩點,就算徹底消除隱患了,對吧?” 詹權就是這么想的。 “今天就到這里吧。你也忙了一天,快去休息?!比f商一錘定音地說,“我等會兒找木姨娘聊一會兒,征求她的意見后,盡量在這幾天里幫她和陳家徹底撕扯干凈?!?/br> 征求木姨娘的意見? 這個行為又是在詹權、烏嬤嬤等人的意料之外的。 但萬商覺得有必要,有時所謂的為她好,不是真的為她好,說不定反倒是害了她。萬商是為了拉攏木姨娘,然后大家一起好好過日子,不想弄出疏漏后起反效果。 叫大丫鬟去汀蘭院里傳了話,木姨娘很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