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空氣是溫暖而凝重的。

    那盞老舊的臺燈，盡職地散發著昏黃色的光，將書桌的一角照得亮堂，也把房間里其余的角落推入更深的陰影里。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不再是之前那種充滿火藥味的對峙，而是微妙的安靜。

    洛伊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沒有說話，眼眸里情緒不明。

    他沒有推開林晚，任由她靠得極近，近到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點淡淡發香。

    這種距離讓他感到陌生，也有些許不自在，但他沒有力氣去計較了。

    【哦哦哦！宿主！看到了嗎！安全距離已經突破五十厘米了！根據數據顯示，當兩個智慧生物的物理距離小于半米時，產生‘吊橋效應’附加‘親密錯覺’的概率將提升67.8%！這是增進感情的大好時機哦！(ゝ??)】

    林晚無視了腦子里那個已經開始計算戀愛概率的系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困局上。

    她順手從桌上抽過一張空白的草稿紙和一支筆，身體又向前傾了傾，幾乎是半趴在書桌上，以便兩人都能看清。

    “好了，別喪著個臉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林晚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說什么秘密，“我們現在來盤一盤，蘭羅這個人的弱點到底在哪兒?！?/br>
    她一邊說，一邊在紙上草草畫了一個小人，旁邊寫上“蘭羅”兩個字，然后重重地打上了一個叉。

    洛伊的視線終于從半空中收了回來，落在那張紙上。

    他看著那個潦草得像小孩子涂鴉一樣的小人，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忍住，吐出了兩個字：

    “幼稚?！?/br>
    “別管我畫得怎么樣，重點是思路?！?/br>
    林晚瞪了洛伊一眼，用筆尖點了點那個小人，“他人在這里，S級Alpha，學院教授，手握學術資源，背景不明但肯定不簡單。從正面硬碰硬，我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夠他一根手指碾的。所以，直接攻擊他本人這個選項，pass?！?/br>
    她在那個小人旁邊又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洛伊沒有說話，但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被紙上的內容吸引了。他看著林晚清晰的邏輯和果斷的判斷，心里那股煩躁和茫然，似乎被這冷靜的分析沖淡了一些。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個人平時看起來不著調，但在關鍵時刻，腦子轉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既然不能直接攻擊他，那我們就要想辦法，讓他自己惹上麻煩。而且這個麻煩，必須大到讓他短時間內沒空來管我們，甚至自身難保?！?/br>
    林晚一邊說，一邊用筆在紙上畫著圈，將“蘭羅”這個名字圈在了里面，“你想想，在帝國第一科學院這種地方，什么事能算是最大的麻煩？”

    洛伊的瞳孔微微收縮，他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Omega?！?/br>
    他低聲說道。

    “沒錯，就是Omega?！?/br>
    林晚打了個響指，贊許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不是普通的Omega，必須是正在發情的Omega。一個S級的Alpha教授，在他的私人實驗室里，和一個處在發情期的Omega獨處。你猜，如果這件事被學院的緊急系統檢測到，會發生什么？”

    洛伊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滯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會發生什么。學院為了保護珍貴的Omega資源，制定了堪稱鐵律的《AO隔離法案》。

    任何Alpha，尤其是在學院內身居高位的Alpha，一旦被發現與發情期的Omega有非報備的、不合規的接觸，都會立刻觸發最高級別的安全警報。

    紀律部和風紀委員會的執法隊會在三分鐘內趕到現場，強制控制并隔離雙方，后續的調查和聽證會足以讓任何人的名譽和前途毀于一旦。

    “你瘋了？”

    洛伊失聲說道，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因為動作過大，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晚，像在看一個怪物，“你從哪里去找一個發情的Omega？而且還要把他弄到蘭羅的實驗室里去？你這是在犯罪！被發現了我們兩個都得進軍事法庭！”

    “誰說要找一個真的Omega了？”

    林晚看著他那副驚恐的樣子，反而笑了，她用筆桿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神情里帶著幾分狡黠，“我們要的，只是‘一個Omega正在蘭羅的實驗室里發情’這個‘事實’。而事實，是可以被制造的?！?/br>
    她說著，在紙上寫下了兩個詞：【信息素】和【警報器】。

    “學院的警報系統，并不是通過攝像頭或者紅外線來判斷的，而是通過遍布整個學院的信息素監測器。只要監測器捕捉到濃度超過安全閾值的、屬于發情期Omega的信息素，并且在同一區域內檢測到高階Alpha的信息素，警報就會自動觸發?！?/br>
    林晚解釋道，“它不會管這個Omega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甚至不會管這個Omega是不是真的存在。它只認信息素?！?/br>
    洛伊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個想法太過大膽，讓他不敢深思。

    “所以，我們的計劃很簡單?！?/br>
    林晚壓低聲音，湊得更近了，她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像兩簇燃燒的火焰，“我們只需要搞到一種可以完美模擬S級Omega發情期信息素的合成劑，然后在明天進入實驗室的時候，找機會把它釋放出來。只要劑量足夠大，濃度足夠高，就足以騙過那些冰冷的機器。到時候，警報一響，執法隊從天而降，蘭羅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br>
    “你覺得他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做手腳嗎？”

    洛伊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盡管他的心跳已經因為這個瘋狂的計劃而開始加速，“他那個實驗室，監控肯定無處不在?！?/br>
    “所以釋放信息素的人，不能是我們兩個?！?/br>
    林晚說，“我們得讓蘭羅自己，或者說，讓他實驗室里的某個東西，來當這個‘釋放源’?！?/br>
    她說著，用筆尖在紙上畫了一個小小的、類似通風口的圖案。

    “他那個實驗室是全封閉的，空氣循環肯定依賴中央凈化系統。只要我們能把合成劑投放到凈化系統的回風口里，幾分鐘之內，整個實驗室都會充滿那種味道?！?/br>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到那個時候，警報器只會檢測到實驗室里信息素超標，而源頭，來自整個循環系統。蘭羅為了自證清白，就必須徹底搜查他自己的實驗室，你說，他還有那個閑工夫來管我們這兩個‘小助理’嗎？”

    整個計劃的脈絡，清晰地呈現在了洛伊面前。

    大膽，瘋狂，但邏輯上卻嚴絲合縫，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

    洛伊沉默了。

    他看著那張畫滿了潦草符號和箭頭的紙，又抬頭看了看林晚那張近在咫尺的、寫滿了篤定的臉。

    昏黃的燈光柔和了她臉部的輪廓，讓她的眼神看起來不像平時那么懶散，而是充滿了某種智慧和力量。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人在認真思考對策的時候，可以這么有吸引力。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狠狠地掐斷了。

    洛伊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耳根處泛起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熱度。

    “你說的都只是理論?！?/br>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鎮定，更具批判性，“先不說我們怎么才能不被察覺地把東西投進通風口。最關鍵的問題是，怎么弄到能完美模擬S級Omega發情，還能騙過學院最高級的監測器的合成信息素。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就算在黑市，也是有價無市的違禁品。我們從哪兒去弄？”

    他終于拋出了這個計劃里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漏洞。

    林晚聽到這個問題，并沒有露出絲毫為難的神色，反而像是早就在等他問一樣，神秘地笑了笑。

    “買？誰說要買了？”

    她把筆一丟，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洛伊·拜倫，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專業是什么了？”

    洛伊愣住了。

    “我的專業是基因工程，不是化學合成?！?/br>
    他下意識地反駁。

    “但你不是一直在研究怎么改良信息素抑制劑嗎？”林晚反問，“改良和合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原理是相通的吧？而且，我相信你——”

    她停頓了一下，身體再次向前湊過來，這一次，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在他耳邊耳語。

    “一定能做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