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兩條街巷，抬頭看見前面有條小河，幾個婦人正一邊洗衣服一邊閑聊。

    走過去，便聽見其中一人說，“聽說了嗎？千里這次出去，撿了個小媳婦回來?！?/br>
    另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真的假的？我怎么沒看見？”

    “你當然看不見了，千里寶貝著呢，人家一路坐在馬車里，你當然看不見了?！?/br>
    另一個婦人一拍手，作出恍然大悟狀，“怪不得我家那口子說千里這兩天跟轉了性似的，每天要洗兩次澡，還沒事就洗手，恨不得把手洗禿嚕皮……”

    盧筠清腳下一頓，這是在說她嗎？

    “小姑娘，你看著有點面生，是哪家的？”

    一個婦人擰著手里的衣服問她。

    “我，我是李家的?！?/br>
    說完轉身就走，耳邊飄來婦人的說話聲。

    “李大娘家的？我怎么不記得李大娘有閨女……”

    晚飯是一碟切得薄薄的鹵牛rou，一碟燙青菜，一碗粟米粥，一小筐白面餅。

    李大娘把飯送來就走了，說她家就在隔壁，叫盧筠清有事去叫她。

    盧筠清正吃著，陳仲明回來了，衣服外面套了件舊鎧甲，臉上寫滿興奮。

    “阿姐，阿姐，千里哥叫我加入天一塢了，今晚我要負責守夜?！?/br>
    盧筠清咽下口里的牛rou，“怎么個守夜法？”

    “每隔一個時辰在塢中巡邏一圈，把所有街道走一遍，山賊喜歡夜間突襲，一定不能放松警惕?！?/br>
    “既然如此，快坐下跟我一起吃飯，熬夜辛苦，多吃rou?！?/br>
    盧筠清說著，就要拉他坐下，陳仲明連連擺手。

    “不用了阿姐，我已經吃過了，跟這里的兄弟一起吃的?！?/br>
    “你要巡邏，體力得跟上，再吃點，反正這么多我也吃不完?！?/br>
    誰知陳仲明拒不接受，一溜煙跑去了自己屋，“阿姐慢慢吃，我去收拾東西?！?/br>
    黑夜浮上來時，千里過來敲她的門，盧筠清緊了緊外套領口，開一條門縫，問他，“有事嗎？”

    千里像是剛干完重活，額上掛著閃亮汗珠，表情卻很輕松，“你的傷口該換藥了?！?/br>
    盧筠清握了握掌心，她都快忘了上藥這件事。

    開門讓他進來，千里掃視屋里一圈，露出吃驚的表情。

    “怎么點這么多蠟燭？”

    盧筠清訕訕的，剛才她翻箱倒柜找出了屋里所有的蠟燭，一股腦全都點上，這樣，就沒那么怕了。

    自從被關過水牢之后，她就格外怕黑，漫無邊際的黑暗叫她想起關在水牢里的日子，一分一秒都被無限拉長，永夜一樣的將死未死吊在前頭。

    前兩天住帳篷，物資短缺，她不好意思開口要蠟燭和油燈，今日見這屋里有蠟燭，便都點亮了，好使自己安心。

    認真數起來，足足點了有二十來根。

    她沒說話，千里卻自己想明白了。

    “原來，你前兩晚睡不好，是因為怕黑?！?/br>
    盧筠清詫異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沒睡好？”

    千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聽力比常人敏銳些，睡在帳篷外，我聽得見你每一次翻身，你還說夢話?！?/br>
    “我說了什么？”

    “這倒是沒聽清?！?/br>
    盧筠清松一口氣，若是被人聽見夢話，無論是隱秘心事還是胡言亂語，都很尷尬。

    “你既然怕黑，我明日再多買些蠟燭，你想點多少就點多少，只要能安心睡覺就好，來，把手給我?！?/br>
    盧筠清坐在桌前，把手遞給他，千里低頭解開她手上的白布，動作小心翼翼。

    盧筠清看著他干凈的指甲，想起白日里聽到的那句話“每天洗兩次澡……手都要洗禿嚕皮了……”

    視線向上，停在他脖子間的吊墜上，彎月形的吊墜，一頭粗一頭細，白而硬的質地，像某種尖利的動物牙齒。

    “這是狼牙?！?/br>
    千里一邊低頭給她包扎傷口，一邊說。

    “狼牙？你殺過狼？”

    “不，這頭狼是我朋友，我們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后來它死了，我把它埋了，取下了這顆牙，留作紀念?！?/br>
    盧筠清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他。

    人為什么會和狼一起生活？

    在成為奴隸之前，他經歷過怎樣的生活？

    莫非他就是傳說中的狼孩，那種從小被父母拋棄，卻被狼撿走，跟著狼群長大的孩子。

    見她面色驚疑不定，千里主動解釋，“你別害怕，我并不是什么狼人，也不會咬人，只是八歲的時候，在林子里迷路，救了一只老狼，被狼群當作朋友?！?/br>
    盧筠清立刻解釋，“我沒這么想?！?/br>
    又喃喃道，“怪不得小白這么喜歡你?！?/br>
    千里挑眉，“這話怎么說？”

    “狗不是狼進化來的嘛，所以說……”忽然想起這年代的人八成沒聽過動物進化論，立刻換一種說法，“我以前聽人說，最早的狗是狼變的，它們算是親戚。你跟狼相處過，了解它們的脾性，所以小白喜歡你?！?/br>
    “嗯，有道理?！?/br>
    千里點點頭，“盧小姐果然知識淵博?！?/br>
    盧筠清有點不好意思，“哪有哪有，都是鄉野俚語?！?/br>
    接著，轉頭看向他，“千里，你們這天一塢里，有沒有紙和筆，我想給姑母寫封信，叫她知道我的下落?！彼€要告訴姑母，不找回長兄，她不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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