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得這般清楚？”

    “奴婢家里世代都是昌樂侯府的家僮，知道地自然比旁人多些?！?/br>
    “既是如此，你應是老侯爺的人，為何會效忠殷玄？”

    祁修容抬眸看她，眼中閃過一次詫異。

    “盧小姐當真敏銳，這么快就問到了關鍵處?！?/br>
    guntang的茶水汩汩倒入茶盞，茶香四溢，一室幽香。

    祁修容放下茶壺，蔥根般柔荑交迭放在桌上，側頭凝視窗外。

    “我曾有阿姐的，阿姐與我是雙生子?！?/br>
    既用了“曾”字，便是如今不在了。

    “阿姐自小服侍大公子，對他情根深種，怎奈大公子風流成性，不過將她當做玩物，哄著她給主公下毒，事情敗露后又將責任全推到阿姐身上，不待審查，便派人將阿姐亂棍打死，為的只是怕阿姐供出他。后來，是主公暗中派人收斂了阿姐尸首，讓我去安葬?！?/br>
    “可憐我阿姐死時，已有三個月身孕。黃泉路上，母子相伴，聊堪慰藉?！?/br>
    祁修容抬手擦去眼角淚痕，又對她笑了笑。

    “盧小姐，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不為別的，只想向您說明一點，祁修容這輩子，是不會愛上任何男子的。阿姐的遭遇已讓我看明白，男子的甜言蜜語，不過是鏡花水月，靠不住，我與主公之間，除了主仆之誼，再無其他?！?/br>
    盧筠清忽然覺得有些抱歉，因為吃醋，迫使對方自揭傷疤，講述血淋淋過往，不啻為一種殘忍。

    “對不住，讓你想起這些傷心過往?！?/br>
    祁修容吃驚得微張檀口，一雙美目在她面孔上逡巡片刻，忽然笑了。

    這笑比之方才，少了幾分禮數，多了一絲真誠。

    “盧小姐是善良之人，所以奴婢愿與您說真話。每日迎來送往，假話說多了，也會累?！?/br>
    至此，盧筠清已全然放下心中芥蒂。

    “方才見你院中有許多池子，是專為養金魚而搭？”

    祁修容點點頭，“奴婢喜歡金魚，那般美麗，又那般脆弱，就像我們這些出身微賤的女子，從來都身不由己?！?/br>
    “是主公給了我選擇人生的機會，我可以憑借歌聲和箜篌為主公做事、賺錢，主公應允我，三年后，便可解除我的家僮身份，放我自由?！?/br>
    說到“自由”兩個字，祁修容雙眼亮晶晶的。

    ……

    回去的路上，盧筠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殷玄看在眼里，問道，“落月可都問清楚了？為何還不開心？”

    “我并非不開心，我只是，聽說了祁修容阿姐的事，還有你過去的事，有些難過?！?/br>
    關于殷玄的過去，祁修容只是簡單幾句帶過，可是逼得這樣的他日夜昏飲，以荒敗風流示人，足見得當日情勢之艱難。

    殷玄不語，拉過她的手，放在膝上輕輕揉捏。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落月只要知道，如今你同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受一分委屈，就足夠了?！?/br>
    盧筠清轉頭，四目相對，從他眼眸中看見濃得化不開的情愫，還有自己的身影。

    見她仍沉浸在悲傷中，殷玄起了逗她的心思。

    “經此一事方知，我們落月脾氣這般大，又這般愛吃醋?！?/br>
    “……”盧筠清咬住下唇，怒視著她。

    殷玄低低一笑，拉她入懷，抱得結結實實。

    “不過，我喜歡?！?/br>
    “為我發脾氣的落月，為我吃醋的落月，我最最喜歡?！?/br>
    滿腔不快瞬間消失，絲絲柔情漫上心頭，盧筠清將頭埋在他胸前，悶聲道。

    “既然愛吃醋已被你看穿，我也不必裝什么賢良淑德?！?/br>
    “你用那般豪華的馬車去接她，我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br>
    “你們在酒樓議事那么多次，想想就令人生氣?！?/br>
    頭上響起殷玄的低笑聲，胸腔的震動清晰地傳遞給她，殷玄扶住她雙肩。

    “落月，看著我，聽我說?！?/br>
    “那輛馬車，是為掩人耳目才用的，我要做出流連青樓的模樣，總得裝得像些。今日回去便讓阿莫拆了它燒掉?！?/br>
    “我與祁修容從未單獨共處一室，每次收取情報，阿莫和雙蒙都在場。從今日開始，這件事交給雙蒙去做，落月既介意，日后我再不見她便是?！?/br>
    盧筠清睜大眼睛，見他一臉認真，反而心生忐忑。

    “你這樣，倒讓我覺得自己有點過分?！?/br>
    “不過分，我只要落月開心?！?/br>
    第35章 賜婚

    賜婚的圣旨抵達時，天空剛剛飄起初雪。

    嗓子尖細的太監宣讀完圣旨，盧筠清和姑母從冰涼的地板上起身。

    姑母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金錠塞到太監手中，太監虛辭兩下，便收入袖中。

    “嚴夫人，令千金馬上就是侯府的主母了，雜家在此先行恭喜。殷將軍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盧小姐先烈之后，溫婉嫻靜……”

    收了銀錢的太監照例說些奉承話，好容易說完，盧筠清跟在姑母身后，將他送至門口。

    桃葉立刻湊過來，給盧筠清清理膝上粘的積雪。

    雪已經融化，滲進衣服里，一片冰濕。

    心里卻是暖融融的。

    她仰頭去看窗外紛揚細雪，想起才女謝道韞那句“未若柳絮因風起”。

    真真是傳神。

    “姑母，你來看，這雪多美，多干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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