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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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香燭紙馬,我一樣在你身邊?!彼麃G了筆,回頭深深地望著我,“你看到了,嫁給蘇家要絕對有勇氣,可是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我向你保證,你再也不必受任何的委屈,任何人的氣,就算那人是我媽,也不行!” 微風四起,一陣陣的香霧圍繞著我們輕輕飛舞。仿佛是那些安享犧牲的神明們在這一瞬間聽到了他的聲音。我心里突然就覺得溫暖,在千百年的歲月里,神位上的這些人有他們自己的悲喜哀愁,可也必定有人像我和他一樣,安靜地相愛下去,走下去,無論怎么辛苦,無論有多少的律法壓在我們頭上。 我們兩個人就這么跪在神位前,手牽著手。黑暗里我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海鹽香氣,我想起族譜女排行里的那個唯一的破洞。千年前那個被沉塘的蘇氏女子,是不是也這樣,在祠堂的黑暗里,與她真正肯付出命去愛的人久久相擁,至死不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連門外的夕陽都有些沉下去了。我拉起蘇郁芒,“咱們走吧?!?/br> 卻在一轉身的瞬間,我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 是葉景明。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我和蘇三,殿中的香霧太過濃厚,我根本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是隱約地覺得他比那些掛著微妙表情的神像更像一尊泥塑木胎。 他在這里多久了,是一開始就發現我們消失了嗎?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他卻早已轉身離去,夕陽將他的身影拉長,長的就像歲月空明里的一聲嘆息。 別后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該結束的,也已經結束了。 有子來歸,蘇家整整舉辦了三天的宴席。一時間歡歌笑語不絕,人人都沉浸在這盛世的烈火烹油里,寧愿在美酒千樽中一醉再醉。 對于葉景明的到來,蘇夫人毫無反應,在她臉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哀慟,這讓我都有些懷疑蘇郁芒的話是不是他的一廂情愿。 “好孩子,在外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贝丝痰乃耆且晃淮蠹易謇锎认榈拈L輩,正為親生子的得而復失唏噓不已,“從此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br> 說著,她把一個檀木盒子遞給了許一梵。那木盒做的十分精致,就連蓋子上都雕刻滿了綻放的花朵。 許一梵低頭抿嘴一笑,伸手打開木盒。那是一對雕滿百子千孫圖案的赤金鐲子。 這一刻我真的有些羨慕她。上層的人總是會被輕易原諒,雖說她曾與蘇郁芒訂婚又逃婚,可由于她背后是財力雄厚的許家,就連蘇夫人都要給她一份薄面。也許在蘇董事眼里,她嫁給哪個兒子并不重要,只要是蘇家的人,怎樣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月已中天,上了點年紀的人都去花廳休息喝茶。舞場上只剩了我們這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才跳了一會兒,蘇郁明就推脫有事離開,他一走,蘇玫也跟著去了。 現在我們跳的是宮廷舞,男女分別站成兩排,隨著不同的節拍隨時更換舞伴。鬧了整整一晚上,仿佛連樂隊也有些疲憊了似的,小提琴什么的早就停了,只剩下鋼琴還在有氣無力地胡亂哼哼。 一個四三拍后,葉景明站在我的面前。 “好久不見?!蔽野抵杏瞄L長的指甲掐了一把手心,對他客氣地笑著。 他不做聲,只是踏著節拍伸過手來,與我輕輕擊掌。比起一年前,他的容貌并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是沉沉的如同白灰般的臉,厚重睫毛后的眼睛像是皮套里的一把匕首,森森然地閃著寒光。 他還是那么好看。我輕輕攥住他的手,回旋又回旋,只覺得連那鋼琴都有了艱澀之聲?;腥焕锿蝗幌肫鹞液退诮稚咸暮轿?,如知曉后來如此不堪,我寧愿停留在那一刻死去。 剛跳了一個節拍,音樂卻突然停下了。原來是經過的侍者不小心碰掉了琴譜。無奈之下,鋼琴家只好停下手中的音符,彎腰去翻譜子。這空當里,我還拉著葉景明的手,四目相對,不由得有些尷尬。 “該換曲子了?!闭驹谂赃叺奶K郁芒越過舞伴,一把拽住我的手,轉身對樂隊揚聲道,“只差一步!” 小提琴如同流動的河,鋼琴是那岸上綻放的濃郁花朵。晚風搖曳,風茄放香。小提琴手重新打起了精神,將這一首著名的探戈曲演奏得如夢似幻。轉身的瞬間里,我看到葉景明的眼睛,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里面居然是深重的哀傷。 像他這樣的人,也會痛苦和悲傷嗎? “專心呀,謝昭?!碧K郁芒在我耳旁低語,他的一雙蜜色眸子像極了蒙娜麗莎,無論我望向哪一處,它們都在注視著我。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即使如此,我為什么不去憐取眼前之人呢? 嘴角上揚,煙紫色的裙擺是蘇三手上綻放的蝶,而他修長的手臂是托著我飛翔的花枝。在急速的旋轉中,所有的一切,無論是那些圍觀的人,還是那些流光溢彩的裝潢,都變成了幻影一樣的東西,飛快地逃離湮滅。 四個反復小節后,我倆跳的根本就不是探戈,只是一味地隨著曲子搖搖晃晃??墒怯趾伪匾澟??舞蹈本身即是情語,既然所愛之人已擁入懷中,此時再多說一句,都是妄言。 讓過去的都過去吧,忘記須忘記的。終于,小提琴手使勁一拉弓弦,用一個漂亮的和弦結束了曲目。而我正恰如其分地在最后一個音節墜落于地時,微微屈膝,對著周圍的人們溫婉微笑。 短暫的靜默后,有稀稀拉拉的掌聲從周圍響起。相比我們的狂放不羈,那兩位要冷靜得許多。我分明看到,葉景明只是禮貌性地跳了前四個小節,就坐在一旁啜飲咖啡去了。 “兩位真是天作之合?!蔽彝熳√K郁芒的手,對著許一梵甜甜一笑。這種甜美得有些齁的笑還是我從她那里學來的,想當年,她憑借這樣棗泥酥一樣的笑,捕獲了多少小男生的心啊。 “你們又何嘗不是?”她淡淡道,忽地嘴角上揚,“說到底,還得多謝你照顧他?!?/br> “嫂子客氣了?!蔽壹傺b沒聽到里面的嘲諷意味,“總歸是高中同學,怎么能見死不救?!?/br> 她只是淡然地笑著,神情自若。就在我匆匆經過她的一剎那,輕快的風吹來了梔子花的香氣,也帶來了我的耳語,它很輕很輕,卻足以讓聽到它的人如雷貫耳: “林凡,還真是難為你了?!?/br> 說畢,我再不看她什么表情,對著葉景明微微一點頭就離開了花廳。 比起屋內那種沉沉的讓人發悶的熱鬧,還是自然的微風更讓人覺得舒服。小花園里一個人都沒有,我和蘇三緩緩地走在鵝卵石的小路上,一朵朵石蒜花孤零零地挑著蓬蓬的紅發,樹上大朵的白玉蘭潔白如鴿子。 “真看不出我這位前未婚妻,居然這么會耍手段?!彼麌@氣,年輕的臉上除了疲憊,只有厭倦。 “你們男人不是喜歡這種白蓮花嘛,”我沒好氣地瞥他一眼,笑著唱道,“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 現在若當眾說出她的真實身份,怕是不僅沒人信,還要引出殺身之禍。既是如此,不如默認趙黎就是蘇董事的兒子,看看這位林凡又要耍什么花樣。 這花園里盡是些西洋的大理石雕像,六翼天使手持寶劍護衛著草木離離。今天是滿月,在似水月華的朗照之下,他們一個個表情生動,仿佛在一剎那間有了神性。 交叉小徑的盡頭盛開著大片的夾竹桃,在淡粉的簇擁里,一座等人高的雕像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阿波羅與達芙妮,我最喜歡的羅馬神話。估計這雕像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雖說那那人像的面容完全隱藏在了樹蔭里,卻還是能看出阿波羅的俊秀與達芙妮的美貌。 不過,我記得這里明明是個水井臺,怎么突然有了這么一尊雕像? 蘇郁芒只掃了一眼,便飛快地拉著我蹲了下來,“別出聲?!?/br> 他的語氣里透著焦灼。怎么,莫非石像復活了不成?要是從前,我會覺得這些都是怪力亂神,可一想起老張辦公室碰到的那個女瘋子,我渾身一抖,多少有些恐懼地望著那尊雕像。 神像默然無聲,只在白地上留下一道淡如塵埃的陰影。正在我要嘲笑他的疑神疑鬼時,突然,它的影子在地上動了一下。 我死命炸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誰知,它愣了一會兒,居然從里面走了出來! 那哪里是什么雕像,分明是一對青年男女。只見那女子緊緊地擁抱著對方,將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就在這一剎那,月亮從烏云里露出了半張臉,照亮了她的面容。 是蘇玫。那男子本來是背對著我們,卻仿佛是聽到這邊有什么風吹草動似的,向這邊投來匆忙的一瞥。刀削一般的側臉,似笑非笑的一雙狹長的眼睛,除了蘇郁明,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