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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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拎起兩只巨大的紙袋,剛挺直腰,就被撞得一踉蹌,笑:“別著急,人人有份?!?/br> 南桑村地處偏僻,學校里的學生基本都是留守兒童,父母外出工作時,就只有爺爺奶奶陪在身邊。 長輩年紀大,本就不易接受新鮮事務的他們,更難以理解什么商場啊游樂園。 孩子的假期大都用來寫作業,或者圍在草坪里,玩些你追我趕的小游戲??墒潜M管如此,比起鮮艷可口的玩具零食,他們依舊喜歡樸素耐用的本子和筆。 張準不知道跑哪去了,環顧兩圈也找不到他。 許嘉將紙袋擺在靠墻的小桌上,給排好隊的學生挨個送禮品。 文具是最先發完的,小孩舉著練習冊,互相看對方的封皮圖案。 高年級的學生較為成熟,三兩圍坐在樹蔭下,邊吃棒冰,邊探討著新出的題型。 許嘉抹了把汗,正要去拿棒冰,指尖朝左又朝右,偏是什么也沒摸著。她正要轉頭看,恰時,有陰影落至面前。 “著涼就少吃冰的?!?/br> 張準將水杯遞去,嚴肅道,“要先照顧好身體?!?/br> 許嘉忽然有種被訓話的感覺,怔了怔,才聽話地接過水杯:“我不想吃藥?!贝寡?,短甲撥弄著翹邊的貼紙,“好苦,我不喜歡?!?/br> “不是藥?!?/br> 張準一本正經地說,“是姜茶?!?/br> 許嘉祈求似地望向他。 張準依舊面不改色,板著臉,好似非得看她喝下去才好。 這也太倔了...... 許嘉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嘆了口氣,任命地打開蓋子,湊近聞,險些又要打噴嚏,嘟囔:“好濃的姜味,原來真不是板藍根啊?!?/br> 張準沒吭聲,腰挺得筆直,任由汗珠沾濕領口,照舊一動也不動。 天很熱,被生姜水浸染的胃部開始灼燒。 許嘉打量著張準因燥熱而漲紅的臉,唇角輕顫著,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與周遭的歡悅相比,張準木訥得有些可愛了,他像是被丟在鴨群中的巨型玩偶,存在感強卻沒有威懾力。 許嘉忍不住逗他:“張校長的辦公室還有姜茶嘛?!?/br> 張準耳尖更紅,昂起頭,宣誓似地說:“我借了學校的廚房?!焙斫Y滾了滾,稍許彎腰,湊近許嘉的身邊問,“口味如何?!?/br> 張準的眼中滿是期待,眉宇間仿佛只寫著三個字‘表揚我’,卻緊抿著唇,裝出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樣。 他的身上再也沒有邵宴清的影子,徹底成為獨立的存在。 許嘉記得,那天兩人喝完酒,是張準替她打掃著屋子。 她當時有些醉了,抱腿坐在沙發旁,腦袋越埋越低,臨睡前,只聽見一聲模糊的‘我先走了’,就徹底失去意識。 隔日,她看見的是整潔的房間,以及擺在冰箱里的早餐。 張準這個人細心而踏實,做事認真,待人體貼,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許嘉緩而垂眼,用力地握緊水杯。 如果沒有遇見邵宴清,她大概就會過這種普通又平凡的生活吧。她應該感謝張準,對方在她最艱難的時候給予了無條件的善意。 “張準?!?/br> 許嘉輕聲說,握住水杯的手在發顫,“謝謝你?!?/br> 張準一愣,張了張口:“啊,這個,我的意思是—” 話還沒說完,一群低年級的孩子就跑過來。 豆丁們紛紛仰起臉,先瞧著低頭不語的許嘉,又看向面紅耳赤的張準:“啊......張老師把許老師惹哭了誒?!?/br> 張準急:“喂,亂說什么啊,我沒有!” 小孩a說:“男孩子要用于承認錯誤!” 小孩b也嚷:“是啊,張老師。你趕緊給許老師道歉吧?!?/br> ...... 像是提前計劃好似地,孩子們笑著叫著,開始異口同聲地喊:“道歉,道歉?!?/br> 張準被磨得沒辦法,紅著臉,胡亂地扯開領口:“對,對不起?!?/br> 什么嘛。 許嘉的肩膀輕顫,忍不住笑出聲來,長睫交疊間,眼角有細碎的淚光。 歡笑聲四起,驚起落于枝頭的鳥。 鳥兒振翅高飛,于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又落在另一個枝頭。 大抵是周圍的施工尚未結束,平寧劇院附近仍可見拂起的灰塵。 邵宴清望向藏在夜空中的月亮,眉稍微皺,提步朝前走去。 今天,他要來看許嘉編排的舞劇,那個永遠也不會正式公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邵宴清的右手置于口袋,衣袖順勢上移,露出系在腕部的鏈飾。 未等走至門邊,已經遠遠瞧見了王海的身影,那中年人佝僂著腰,雙手一個勁地磨搓著,眼里滿是慌亂與焦躁。 許嘉離開后,原先的計劃只能廢棄。 王海選擇更保守的劇目來為劇院慶賀,卻怎么也想不到,邵宴清會在此時提出要觀看新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王海瞥了眼邵宴清,咽了咽吐沫,扯出個別扭的笑:“那個—” 邵宴清卻徑直走過他,冷聲問:“幾號廳?!?/br> 王海一愣,本能地加快腳步,腰卻彎得更低:“三號,您跟我來?!?/br> 演出廳內空蕩,聚光燈打在舞臺上,觀眾席沒有一位看客。 邵宴清站在后門,望向被幕簾遮掩之處,眸子微晃,隱約得看見許嘉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一顫,再度抓緊懸于腕側的掛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