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虞把食物端離它近一點，在它低頭就能夠到的位置。

    斑斑這下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就不再矜持，伸出舌頭奮力舔了起來。

    它狀態看上去真的不太好，背部毛發已經斑駁脫落一小塊一小塊，身形略顯消瘦，腦袋上毛發都結成一綹一綹的疙瘩，身上還散發出氣味，應當是被救治回來就沒有洗澡。

    想起離開動物園時焱焱的目光，祝虞心中有些難過，輕輕地碰了下斑斑的腦袋。

    那顆虎腦袋停頓了下，也沒抬頭，幾秒后又繼續進食。

    “明明已經很餓了，為什么原來不吃飯呢?！弊Ｓ萼?。

    斑斑沒有回答她。

    不多時斑斑就將她帶來的食物全部吃完了，還低吼了一聲，表示自己沒吃飽。

    祝虞說：“你餓太久了，不適合一次性吃太多，等晚一點我再給你做?！?/br>
    斑斑喉嚨里發出一悶聲，表示了對食物味道的認可。

    祝虞：“那你還要去籠子里面嗎？”

    斑斑腦袋和爪子都趴在籠子外，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絕對不要再進去。

    “那你可別咬人了，也別吼人了，不然他們會害怕?！?/br>
    聽見害怕二字，斑斑歪頭看她。

    祝虞點點頭，認真地說：“是的，他們很害怕你，你可是老虎，體型這么大，吼聲又這么響亮，有銳利的爪子和牙齒，但我們人沒有這樣的武器，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你?！?/br>
    斑斑喉嚨里發出一悶聲，有點像是人高興時候的悶笑。

    祝虞瞬間get到了它的意思，目光有點微妙，好像摸到了斑斑的喜好。

    她故意露出害怕的神情問：“你不會傷害他們吧？”

    斑斑低吼一聲表示自己才沒那閑工夫，它原來在外面當虎王的時候連巡視領地都想偷懶，捕捉獵物更是一頓吃飽管幾天。

    祝虞摸了摸它腦袋，斑斑歪頭，不讓她碰，很傲嬌的模樣。

    祝虞說：“那我先出去了，待會再來給你擦擦身體，你看你來這兒后都沒洗澡吧，臟兮兮的?！?/br>
    斑斑低頭看自己的爪子。

    祝虞站起身拿著空盆出去了，周兆就守在不遠處，看見祝虞出來松了一口大氣，忙迎上來問：“祝園長，斑斑沒事吧，它吃東西了嗎？”

    祝虞點點頭，給他看了眼被炫的干凈的食盆。

    周兆倏地瞪大眼睛：“這，這真的是斑斑吃完的嗎？”

    祝虞：“嗯，是的?！?/br>
    房間里就她和斑斑一人一虎，不是斑斑吃的，難不成還是她吃的嗎？

    周兆也反應過來自己話中的歧義，解釋道：“祝園長，你別介意，我只是太激動了，這是斑斑這些天第一次進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br>
    他無法接受自己照顧過的小老虎因為拒絕進食在自己眼皮子下一點一點虛弱死去，想盡了所有辦法，現在終于看到一點曙光。

    祝虞說：“斑斑現在很好，它以后都會進食了?！?/br>
    周兆感激得無以言表：“祝園長，謝謝，真是謝謝，太感謝了！”

    “不用客氣?！弊Ｓ菡f，“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您，我沒有把籠子鎖起來?！?/br>
    周兆：“??？”

    祝虞：“以后都不用把籠子關起來了，斑斑不喜歡待在里面，它不會傷人，它是一只好老虎?！?/br>
    周兆神情猶豫：“我是愿意相信斑斑的品性，但斑斑還生病，需要醫生……”

    “我也學過一些動物醫學，換藥這件事我可以來，斑斑身體檢測我也可以做?！弊Ｓ菡f。

    她沒想過把這些假手于人，斑斑本來對人類就挺抗拒，現在在焱焱的教訓下雖然接納了她，但面對其他人可能還有一些抗拒，而人類面對沒有禁錮的大老虎肯定也害怕，為避免人類跟斑斑關系繼續惡化，所以這些事交給她來做最合適。

    周兆：“但這樣就太麻煩你了祝園長?！?/br>
    祝虞露齒一笑：“不麻煩，我喜歡做這樣的事，可能以后還有事情麻煩你們呢……”

    后面半句話她說得極輕。

    “我去打點水給斑斑擦身體，它好久沒洗澡了吧?！?/br>
    周兆不好意思地說：“回來后到現在也沒洗過，一是它本就受傷，二是它拒絕人的接近，只有麻醉時擦過兩下?！钡矝]很認真。

    祝虞說：“讓我來做吧?！?/br>
    周兆跟在祝虞身后，帶她去接溫水，然后還幫拎在病房前，最后面露期待道：“祝園長，我可以跟你一起進去見見斑斑嗎？”

    祝虞說：“我先跟它商量下?！?/br>
    周兆神色驚喜，連連點頭：“好好，麻煩了?！?/br>
    這時候周兆絲毫沒察覺他們的對話多詭異，完全把斑斑當成了人對待，還要和它商量一下。

    第088章

    周兆跟從祝虞進入隔離病房時還有些緊張, 再三詢問：“祝園長，斑斑它真的愿意見我嗎？”

    祝虞再次點頭：“是的，斑斑是只好老虎?！?/br>
    斑斑也是一只善解人意的老虎, 在祝虞告訴它, 需要兩個人為它擦洗身體后，它就同意了。

    斑斑想的也很簡單, 兩個人擦肯定比一個人擦更干凈。

    它低頭看著自己的爪子, 又在地上撓了撓，低頭湊去聞了聞，好像是有點味道，它受傷了也沒法自己去河里洗澡。

    其實它在外面的時候是一只很愛干凈的老虎，雖然性格比較懶散，但在個人衛生方面沒有含糊。

    周兆進來時心里是既激動又害怕, 盡管穿了防護服，但他面對的是沒有禁錮的斑斑。

    但當他真正看見斑斑時, 心中的害怕情緒便消散了。

    斑斑后半身還在籠子里, 前半身趴在外面，聽見開門聲，掀起眼皮懶懶看了他們一眼, 又收回目光，毫不在意的模樣。

    周兆下意識看向祝虞, 臉上的驚喜無以言表：“祝園長！”

    斑斑它真的不怕人了！見人進來也沒有應激, 沒有吼叫，沒有拍打籠子。

    祝虞：“噓, 我們小聲點, 別吵到它了?！?/br>
    周兆趕緊點頭。

    兩人將水桶拎到籠子前，周兆還有些手足無措, 盡管是他主動提出想進來幫忙，但他真的沒有面對一只剛從野外救治回來，毫無禁錮且處于清醒狀態老虎，還要幫老虎洗澡的經驗。

    野生老虎兇猛至極，一巴掌能把人骨骼拍碎，就算是動物園里面對人工飼養的成年虎，飼養員接觸時依然需要警惕。

    周兆還有點無所適從，便看見祝虞已經坐在小板凳上，把毛巾浸濕，然后攤開濕毛巾就往斑斑腦袋上搭去，剛好蓋住斑斑一只眼睛。

    周兆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想告訴祝虞不能蒙住老虎眼睛，很容易讓它們失去安全感發狂。

    果然，斑斑甩了甩腦袋，把毛巾甩下去了，沖祝虞一吼，兇神惡煞的神情。

    祝虞眉心都沒皺，撿起濕毛巾，威脅道：“你還要不要洗臉了？你知道你腦袋上的毛都打結了嗎？不愛干凈?！?/br>
    斑斑盯著她，好像生氣了。

    祝虞又把毛巾搭在了斑斑腦袋上，斑斑輕輕晃了下腦袋，喉嚨里發出意味不明的哼哼聲。

    祝虞安慰道：“好了，別動了，洗了澡就變成一只干凈老虎了?！?/br>
    斑斑哼哼一聲，勉強把腦袋擱在了前爪上。

    祝虞便拿著梳子，將打濕后的毛發一點一點理順，只是斑斑還不太習慣被人伺候，以前它都是自己獨立生活的，腦袋總時不時晃一下，然后又乖乖趴在爪子上。

    周兆看著祝虞艱難地梳理好一個毛球結，微微顫抖的手抬了抬眼鏡勉強讓自己保持鎮定。

    “祝園長，就這樣給斑斑洗澡嗎？”他問。

    祝虞：“嗯，你看斑斑也挺喜歡呢?！?/br>
    是，斑斑一直沒反抗，就算不太高興地哼唧兩聲，也沒露出爪子。

    但，這是不是太不科學了？

    準確的說是違背了周兆一直以來的認知。

    給老虎洗澡這件事在救治中心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但一般來說都是幼虎，成年虎少之又少。

    不打麻醉是因為斑斑現在身體虛弱，但怎么能堂而皇之地揉它腦袋耳朵，還給它擦臉。

    而且還是那種跟大人擦小孩臉差不多的動作，濕毛巾在臉上亂擦一團。但斑斑不是小朋友啊，尖銳鋒利的爪牙都提示著它的危險性。

    祝虞的清潔行為也不太標準，更像是對待小孩那樣，但斑斑卻一直沒發火，甚至還挺配合。

    “周主任，幫我拿下清潔手套?！弊Ｓ菡f。

    周兆趕緊遞給她。

    因為是在隔離病房里，加上現在斑斑身上有傷，不能直接下水洗，只能通過擦洗的方式，雖然沒有下水洗得這樣細致干凈，但也能除除味，清理干凈它身上的毛發。

    周兆見祝虞熟稔的動作，也緩緩浸濕帕子，搭在了焱焱后背上，這兒有一塊一塊的斑禿，最好能在清理后上藥，但由于斑斑回來后情緒暴躁，便沒顧上這里，只把它身上嚴重的傷包扎。

    周兆拿著濕毛巾在上面輕擦過，能夠感受到手下老虎肌rou的力量，斑斑感覺到了他的動作，卻并沒有反應，這給了周兆一些信心，擦洗得更細致用心。

    他曾經也是飼養員，接受過系統專業的學習訓練，這些年雖然一線工作少了，但也沒落下這些技能，比祝虞這個半路出家的人來說要更專業。

    周兆正在耐心擦著斑斑頸部，手也下意識揉捏按摩給它放松肌rou，一般來說老虎都很喜歡這樣的按摩。

    斑斑腦袋動了下，轉過頭看他，周兆頓住，斑斑喉嚨里發出一悶聲，又轉過頭，繼續把腦袋擱爪子上。

    周兆小心地問祝虞：“祝園長，斑斑這是……”

    祝虞笑了：“斑斑覺得你按摩得很舒服?！?/br>
    周兆神情一下變了，剛還有點忐忑，此刻已經全然驚喜：“真的嗎？”

    “真的呀?！弊Ｓ菡f，“斑斑可是老虎，它不舒服的話自己會反抗，你聽見它咕嚕咕嚕的聲音了嗎？”

    某只被談論的老虎不開心地用爪拍地，讓他們專心干活少談論它虎。

    祝虞說：“脾氣還不小呢?！?/br>
    周兆無聲笑了笑，心情倏地放松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