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孫悟空蹦蹦跳跳，嘴里絮絮叨叨，說著他五百年前如何大鬧天宮、如何偷蟠桃、如何踢翻老君爐。你權當故事聽，倒也不覺無聊。

    正行間，他忽地躥上樹梢，摘了幾顆桃果擲入你懷中。你心中一暖，這猴子倒也有幾分尊師之意，不妄你收他做徒。誰知一口咬下，酸澀之味直沖腦門，激得你嗆出淚來。

    你平日里吃的是土地作法遞與你的甜津津、汁水豐盈的果子。哪曾想這青果這么酸澀？

    你眉頭緊皺，苦著臉連忙“呸呸”吐了出來。

    孫悟空蹲在樹枝上，咬著狗尾巴草咧嘴一笑：“你這小師傅，還是菩薩欽點的出家人呢，怎的如此嬌氣？連顆苦果都吃不得？”

    你被他取笑，頓時惱了，將果子狠狠朝他腦袋砸去：“出家人怎的？我是去取經的！又不是去討苦吃的！”

    你這點力道哪里能打的中他？孫悟空將頭一偏，雜耍般把果子頂起，拋著玩耍。

    你氣鼓鼓地催促道：“你走快些，不然今日得露宿荒野了！”

    孫悟空哈哈一笑，從樹上躍下，將你拋給他的果子順著咬痕囫圇吞下，乖乖牽著你的馬前行。

    山中猛獸眾多，沒多時，你就聽見一聲虎嘯，震得林間鳥雀飛散。一只斑斕猛虎自草叢躍出，獠牙森森，撲你而來。

    你驚恐的捂著眼睛，孫悟空就從耳朵里拔出一根銀針，迎風一晃，變作碗口粗細的鐵棒，照那虎頭一敲——“噗！”血漿迸濺，那虎連哀嚎都未及發出頓時斃命。

    「哇哦、」你拍手叫好。

    那猴子又拔了根毫毛，變作一把銳剪，蹲下身去，沿著虎腹細細剝皮。

    你坐在一旁，忍不住問：“你打死它就算了，還剝皮作甚？”

    孫悟空手上動作不停：“師父不是嫌我不穿衣裳么？這虎皮甚好，正好做個圍衣?！?/br>
    不多時，他將撥干凈的虎皮往腰間一圍，打了個結，身后的尾巴將那圍裙拱得上短下長，實在晃眼得很。

    「還會自己做小裙子穿?！?/br>
    你強忍笑意，想著到了市集，給他買件正經衣裳穿。

    天色漸晚，寒波澹澹，白鳥歸林。遠處林木掩映間，現出一座石木小屋，炊煙裊裊，透著幾分人間煙火氣。

    謝天謝地，今日不必露宿荒野了。

    你剛下馬，還未及上前叩門，孫悟空健步如飛、一個筋斗翻至籬笆里，扯開嗓子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屋內老者聽到動靜，杵著拐杖一開門，見一猴子口吐人言立在眼前，嚇得腿腳發軟，顫聲驚呼：“鬼??！有鬼！”

    你連忙推開籬門上前攙扶，解釋道：

    “老人家別怕，他是我徒弟，不是妖怪。我們是唐朝來的僧人，要往西天取經，途經寶地，天色已晚，特來借宿一宵，還望老人家行個方便?！?/br>
    那老者驚魂未定，指著孫悟空道：“這……這位長老，怎生得這般模樣？不像個好人??！”

    孫悟空聞言，一步三跳湊到老者跟前，笑嘻嘻道：“老頭兒，你好沒眼力！俺老孫乃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孫悟空！你小時候上山砍柴，俺還見過你呢！”

    老者起初以為他信口胡謅，又仔細端詳一番，忽而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老朽想起來了！您就是那五行山下的神猴！”

    那老人迎你們進了屋，喚妻兒備下齋飯。

    飯畢，眾人圍坐木桌閑話。

    你好奇問道：“老丈今年高壽？”

    老者捋須笑道：“老朽癡長一百三十歲了?！?/br>
    孫悟空聽了，跳到桌子上大笑：“那你還是俺老孫的重子重孫哩！”

    老者亦笑呵呵道：“也是，打從我祖父時，就聽說山下壓著一只神猴，至今已有幾百年了。老朽幼時還曾給您打過野果呢！不知大圣今年貴庚？”

    孫悟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捧腹大笑，嘴里不住念叨：“我老人家？我老人家？”

    你見孫悟空這般古靈精怪，忍不住掩唇輕笑，又忽生感慨。歲月如白駒過隙，當年那個給孫悟空送桃的孩童，如今已是鬢發如霜的老者，一百三十歲已經是凡人難得的年紀了，卻還夠不到修道者彈指一息。

    難怪世人都想修得長生不老之術。

    閑茶末了，你向老丈借了針線，于燈下為孫悟空縫補虎皮圍裙，省的你明日又看著猴光屁股。

    孫悟空難得安靜，蹲坐在木椅上，一雙火眼金睛緊盯著你手中的銀針。

    燭火昏黃，偶有燈花爆響，映得你面頰如粉桃初綻，又似瑩玉生暈。那猴子瞧得入神，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念頭——這般細膩肌膚，若咬上一口，不知是何滋味？

    他目光灼人，你抬眼一望，正撞進那雙金瞳里。心下微詫，將縫好的圍裙遞去：

    “你看什么？”

    “還沒人給我縫過衣裳呢”

    你當然沒做過什么陣線，縫的歪歪扭扭，孫悟空卻歡天喜地的接過，把剛剛亂糟糟的想法拋到腦后。他往腰間一系，咧嘴一笑，露出尖尖虎：

    “謝師傅”

    別說，那猴子穿著虎皮小短裙還挺俊的。他尾巴不自覺從下縫鉆出，左右搖擺，掃得你膝頭酥癢。

    你一時興起，伸手捉住那不安分的尾巴。

    孫悟空身形一僵，尾巴卻順勢纏上你手腕，絨毛柔軟，見他不惱，你便又捏了捏尾尖。

    孫悟空笑嘻嘻地湊過來，親了親你的面頰。

    ————

    次日清晨，你們辭別老者，繼續西行。你騎著白馬，孫悟空在前頭開路。行至岔路口，忽地跳出六個山賊，手持刀斧，兇神惡煞地攔住去路：

    留下錢財，饒你不死！

    你受驚墜馬，孫悟空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將你接住，穩穩落地。

    見你面色發白，他登時怒從心起，未等你出聲，已掄起金箍棒沖入賊群。棍影翻飛，血光迸濺，六個賊人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已命喪黃泉。

    孫悟空棒上還滴著鮮血，隨意地甩了甩血漬，將金箍棒縮成針尖大小塞回耳中，笑吟吟的走回來邀功：

    師父，賊人已除，咱們走吧。

    你一向被護的極好，出了大唐也只碰到一個妖怪吃人，極少見到殺人的血腥場面。見孫悟空殺人如割草，心中又驚又懼，生怕他獸性大發，連你也一棒子敲了，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你怎如此莽撞！他們不過劫財，罪不至死，你打退便是，何必趕盡殺絕？

    孫悟空不以為然：我不殺他，他就要殺你。惡人不除，遲早害了好人。

    你見他強詞奪理，更是惱怒：道為己，德為人！你被壓五百年，竟還不知人命至重？

    孫悟空眉頭一皺，似是不解你為何動怒：我在花果山為王時，打死的人多了，天庭都不管，還封我齊天大圣哩！

    惡習難改！”

    你氣得發抖：“你既入我門下，就該守出家人的規矩！這般兇性，如何當我徒弟？

    孫悟空何曾被人這般訓斥？昔日大鬧天宮，眾神見了也要避讓三分，如今救了你，反倒挨罵。他眼眶一紅，委屈至極：

    不過幾個賊人，殺了便殺了，你竟說我不配當你徒弟？好！那我走便是！

    孫悟空又重重哼了一聲。

    見你仍不挽留，他心中又氣又苦，縱身一躍，筋斗云起，轉瞬消失在天際。

    “俺老孫去也！”

    “？？？”

    那死猴子就這樣把你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