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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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备底悦鹘K于收斂了全部客氣的神色,眼眸變得疏離而冰冷,連一絲對長輩的敬重都沒有了。 “還記得前年貴公司承包的高速公路建設項目嗎?”傅自明放松了坐姿,靠在椅背上。 陳時越很熟悉這個姿態,其實是一個緊繃的狀態,傅云每次孤注一擲要做什么事時,也會呈現這個動作。 二姑奶和三叔爺的臉色在頃刻間變的青白。 “對,就是臨近國道的那條線?!备底悦骼^續道。 “你們開工前,打生樁埋下去的那十幾條人命,所有的人物資料和失蹤日期都在我老家電腦的硬盤里?!?/br> 會議室里的空氣死一樣的安靜。 傅自明好似全無察覺,彬彬有禮的溫聲道:“需要我拷貝一份給安總嗎?” 明晃晃的威脅。 陳時越一邊聽,一邊觀察著傅云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他嘴唇抿的死緊,仿佛要從他父親的背影上用目光戳出個洞來。 他輕輕的拍了一下傅云的手臂:“傅云,沒事吧?” 幻境的畫面到此處就慢慢潰散開來了,所有故人在眾人眼前隨風而逝。 傅云抬手在虛空中一握,記憶碎片化作星點光芒落入他的掌心。 可能是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藍璇在旁小聲道:“老板,您需要先休息一下嗎,我來調畫面?!?/br> 傅云把那段記憶收好了:“你精神力不夠控制這么劇烈陰氣的地方,我沒事,我們繼續?!?/br> 陳時越握著他的手腕,傅云沒有掙開他,下一秒眼前畫面驟轉。 安顏欣從洗臉盆前直起身子,水珠從她額前滾落,一雙通紅的眼睛浸透水潤。 她從水面上撩起波瀾,然后再次深深的將臉埋下去,整個幻境的畫面立刻變得模糊不清,泛著撲靈靈的水波。 陳時越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安顏欣的視角嗎?” 傅云無聲的點了一下頭。 其實事情到現在為止已經很明了了,這是安顏欣的記憶,他大姑奶十年前隨他一起進了亞當斯輪船的陰間,借著陳小玲的軀體在這里呆了十年之久。 陳小玲身上這縷惡魂,來源于和他血濃于水的親戚。 為什么呢? 傅云平靜的想,少時mama曾同他說,親人是你在世界上最可靠的后盾,是你最堅實的靠山,是斬也斬不斷的血脈相連。 可人生走過將近三十載,所有傷他體無完膚的人,都是少年時那些和藹可親的面孔,所有困他于囹圄之中的事,都出自曾經為他遮風擋雨的人之手。 虛幻的空間輪回旋轉,眼簾之中大霧彌漫,身體承載不了更多的陰氣了,傅云心口一涼,驟然從層層記憶中脫困出來。 他腳下無力,邁腿踉蹌的一剎那,藍璇和陳時越同時伸手,在兩側一人一邊的扶住他。 “傅云!” “老板你沒事吧!” 傅云喘過一口氣,掙扎起身,跟兩人示意自己沒事。 他將全身力氣凝聚在手掌上,反手握住陳時越的手腕,恍惚著道了句:“對不住?!?/br> 陳時越一怔,然后立刻明白過來傅云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反問回去:“這怎么能算你的錯?” 傅云疲憊的笑了笑,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終于失去意識昏倒下去。 天光昏沉,光影寂靜。 海平面上已經一連很多天沒有太陽的蹤跡了,陳時越靠在甲板上擺了幾根木棒俯身算卦。 他松手一擲,木棒滾落地面。 “下下簽,大兇?!瘪T元駒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走出來,站在他身邊出聲道。 陳時越默不作聲,把木棒收攏好,準備再起一卦。 不料被馮元駒伸腳踩住了木棒:“落子無悔,愿賭服輸,哪有一卦不成再來一卦的道理?!?/br> 陳時越伸手狠敲他腳踝,馮元駒吃痛將腳收回去:“干什么!” “人定勝天,哪吒都能逆天改命,我憑什么不能相信人定勝天,邊去!”陳時越抬手再擲一盤卦象,然而正好船身一個顛簸,將他滿地的木棒全數打散,稀稀落落的滾了一地。 馮元駒垂眼冷笑:“我說什么來著?” “有時候人命,天定?!彼忠恢干峡?,不屑道。 “滾?!?/br> 情敵兩人面對大海,難得和諧的站了一會兒,誰也沒出聲。 然后馮元駒開口:“所有線索都斷了,你說我們還能出去嗎?” “領導,你害怕了?!标悤r越平靜道。 馮元駒莫名其妙:“你從哪個語氣詞聽出來的?” 陳時越一點他的面門:“眼睛里?!?/br> 馮元駒不悅的朝后退了一步:“領悟錯誤?!?/br> “我沒錯,傅云說過你是懦夫,我是小朋友,咱倆半斤對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哪兒去?!标悤r越打量了他一下:“說實話,你能做到在生死面前暫且休戰,我也是挺意外的?!?/br> 馮元駒:“……” 他七竅生煙的瞪了陳時越半晌,最后伸出一根手指警告道:“回去加練!” 海風嗚嗚拂過,陳時越笑出來聲:“小肚雞腸的王八蛋?!?/br> “以下犯上的小癟三?!?/br> 兩人罵完彼此,心里都莫名其妙松快不少,于是又一齊面朝大海難得和諧的站了一會兒。 過了很長時間,陳時越才再次開口說話。 “你算了吧,你跟他不合適?!彼p聲對馮元駒道:“你倆不是一類人?!?/br> 馮元駒又氣又笑:“你有病吧,我不合適你合適?” 陳時越轉向他,不以為然:“我合適啊,我想了一圈,傅云周圍,我最合適?!?/br> “這世上沒有什么人是絕對可靠的,愛人和親人都一樣,傅云比我更清楚這一點?!标悤r越溫聲道:“但是很明顯,馮組長?!?/br> “你十年前作為愛人,和他的親人一樣糟糕?!?/br> 第079章 恐怖游輪回溯(十七) 馮元駒看上去想罵他幾句,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瞪著陳時越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無可奈何的深吸一口氣,憤憤轉身從甲板上下去了。 陳時越隨手將算卦的木棒丟進海里, 指尖木屑顆粒滾落, 被海風吹的一散而逝。 如果陳小玲記憶里的畫面沒錯的話, 陳雪竹生前最后出現在地方,應該是在海里。 陳時越望著底下黑壓壓的海水, 幽深飄渺而永無止境,仿佛一墜下去就會被黑暗吞噬。 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不可控制的念頭,萬一jiejie就是在海底下呢? 那他只要跳下去, 就能見到陳雪竹。 只是還能不能回來要另外說了。 身后宴會廳一片嘈雜, 甲板上的魚缸里被換上了新的人魚, 陳時越猶豫了一下, 還是走上前去了。 魚缸里換了一個新的人魚。 這次被做成人魚的人也很眼熟, 好像是康叔的某個手下, 依舊是死不瞑目的模樣。rou脂和油脂凝固了,在他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覆蓋著, 仿佛一層厚厚的鎧甲。 傅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頭等艙下來了,他披著單薄的外套, 和陳時越兩人并肩站在魚缸前。 “好點了嗎?”陳時越問道。 傅云默默的點了點頭,對著魚缸簡短道:“第五個人了?!?/br> 陳時越一愣:“你怎么知道這是第五個人魚?” 傅云這幾天在船艙里休息的多,陳時越去看他的時候也基本都睡著,從哪兒知道的人魚數量。 傅云淡淡的翻了個白眼:“我有讓藍璇記錄數據,每天早上交給我?!?/br> 陳時越頓了頓:“你怎么不找我記錄, 我不比她靠譜嗎?” 傅云很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奇怪這人怎么能問出這么離奇的問題。 “她是410的正式員工,你從檔案上隸屬于作戰組, 我找你干什么?” 陳時越神情流露出一絲委屈:“我們經歷了這么多,你怎么還在因為作戰組的事情生我的氣?” 傅云笑出聲:“沒有生氣,只是根據我的經驗,那地方很少有靠譜的生物?!?/br> “我靠譜!我絕對靠譜!” 陳時越還要辯解,就聽旁邊一聲盤子打碎的聲響,兩人同時回頭。 “媽那個魚不能吃!吐出來!”葉鞘劈手奪下他母親手中的盤子,金黃油亮的魚塊撒了一地。 葉鞘母親牽著小女兒,不明所以的看著大兒子:“這魚怎么了?” 葉鞘臉色極其難看,他垂頭看魚,目光下意識又往魚缸那處瞥,整個人面容慘白,嘴唇哆嗦:“那魚……那魚有問題,會死人,不要吃?!?/br> “這位公子將話說清楚些,我船上的魚都是昨日新鮮打撈上來的,吃了有何問題?”甲板那頭傳來宗建斌冷冷的質問聲。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葉鞘騎虎難下,只臉色發白的看著地上魚rou,不住的搖頭:“不能吃……不能吃……” 宗建斌臉上厲色更甚:“公子將話說明白,我們船上這批海貨到了對岸都是要賣掉的,如若公子信口開河擋我生意道兒的話,可別怪我們這些粗人在船上便翻臉無情?!?/br> 葉鞘一家再顯貴,那也是在陸上,如今輪船駛過公海,已經行駛幾個月有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們經驗不及海員豐富,如若真得罪了,免不了多幾分危險。 況且海上一向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陳時越冷眼看著葉鞘的聲音越來越小,高大的身體瑟縮著朝母親那里后退。 “好了,阿斌?!鼻迦岬呐晱哪沁咃h過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何苦同他們計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