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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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棍與傅云在夜色中對視了片刻,不動聲色的扔了粉筆,拖長了聲音:“陳小哥這是撞了邪,你們葬禮那日,與我家婚車車隊正好相撞,一紅一白,青天白日相撞,本就是不吉利至極的兆頭,會引來不干凈的東西,陳小哥正是因為這個才高燒不退入院的?!?/br> 傅云注視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我家汪老板因為這個心里過意不去,這才請了我來給陳小哥驅邪,四叔你百般阻攔,不過是被不懂行的外行人蒙蔽了眼睛?!?/br> “我這個老家伙啊?!崩仙窆魈匾饧又亓恕袄霞一铩比齻€字,意有所指的看向傅云:“做這行數十年了,不懂裝懂坑蒙拐騙,借著一點胡說八道的本事將人家家底都騙光的同行,我見得多了?!?/br> 傅云沒忍住笑出了聲。 四叔神情灰敗,目光落在陳朗身上,一遍遍的重復:“讓我過去……讓我過去……” “倒還真是個懂行的?!备翟泣c頭同意。 “能把玄學上的東西移花接木至此,還都能圓回來不露破綻,也是個人才?!备翟祁D了頓,輕慢的瞟了汪俊一眼,轉了話鋒。 “只不過咱倆既然雇主不一樣,那誰勝誰負就各憑本事了?!?/br> 傅云笑著道:“是吧,這位同行?!?/br> 老神棍略一點頭,就見傅云緩步走過去扶起四叔,溫和道:“四叔,您現在要救小朗嗎?” 四叔哆嗦著道:“救,救?!?/br> “我再問您一句,您想好了回答我,救陳朗,不計任何代價,是嗎?”傅云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 “是?!?/br> “好?!备翟破鹕?,神情冰冷,眼底寒涼至極。 他轉身推開院門,身影一閃就不見了。 老神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驚叫起來:“快攔住他!他要去村口!” 一眾員工聞聲動身,一個個如狼似虎狂奔出去,想將傅云圍追堵截住。 然而雨夜黑暗,漫天大雨滂沱,村莊里又沒有路燈,幾乎是抹黑狀態。 “從倉庫搬十幾個手電筒出來!” “快快快!” 少頃,汪俊公司的員工人手一支手電筒,白熾燈光化作光柱,在夜幕中揮打斑駁。 陳時越一把背起昏迷過去的陳朗,帶著四叔狂奔出去。 等他們到村口時,傅云正孤身一人站在村口施工一半的橋梁旁,旁邊堆積著損耗一半的施工材料,地上磚瓦粉塵鋪灑,亂七八糟的躺著。 “轟隆——” 頭頂一道閃電,光影如刀劃破夜空,一瞬間周遭亮如白晝,但又很快寂滅下去,□□道手電筒的光芒照在傅云身上,他靜靜的站在原地。 “你到底要干什么!”汪俊隔著雨幕怒道:“這是我們公司總部批下來的工程!你要是破壞施工是要吃官司的??!” 傅云回頭,掌心光華流轉,手中赫然變幻出一把長刀,鋒銳刀尖點雨,雨水落在上面瞬間結成冰:“我客戶說了,救陳朗,不計代價?!?/br> 他調轉刀柄,和藹可親道:“那你和你的工程,當然也包括在內?!?/br> 下一個瞬間,天空又是一道驚雷響徹天地,白光乍起,潑天大雨傾盆而下。 在一片模糊的雨幕中,長刀橫掃精光一現,與夜色和天雷交織,遙遙揚起飛斬而下! 傅云的黑襯衫被雨水打的透濕,勾勒出身姿線條漂亮,衣服黏在身上,顯出腰身勁瘦,長腿筆挺。 三尺刀光如雪,映在他漆黑冷淡的眼中,森寒光影一閃而過,下一個瞬間刀背斬斷橋梁的脊背。 “轟隆——” 無數塵土粉末紛紛揚揚爆裂而下,堆砌橋身的磚塊轟然倒地,砸落在底下的小河水面上,泛起萬層波濤漣漪,水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不絕于耳。 “你做什么??!” “住手———” “傅云你瘋了??!” 人聲尖叫聲爆炸而起,此起彼伏,震驚和恐懼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這場面過于驚悚了,滿村口圍著的人,一時無人敢上前。 就在這時,旁邊的陳朗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時越哥……” 陳時越又驚又喜:“四叔!小朗醒了!” 一石驚起千層浪。 一片驚恐的議論在人群中炸開,誰也想不到陳朗這個時候醒了,或者是說沒人想的到陳朗真的醒了。 四叔全身一軟倒在地上,皺紋交錯的臉上老淚縱橫。 陳時越猛然抬頭看向傅云,然后拼命擠出人群,跑上去一把將傅云從橋上拽下來,然后兩下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傅云身上。 豆大的雨珠從傅云額前碎發上滾落下來,打在他柔軟纖長的睫毛上,陳時越沒好氣的把外套給他扣上了。 “謝謝?!备翟菩Σ[瞇的看著他說。 “不客氣?!?/br> “小朗真的醒了!傅小哥不是坑蒙拐騙!” “小朗,你是怎么醒的?” 剛才的動靜太大了,驚動了整個村子的人,打著傘出來看熱鬧,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了汪老板請的算命先生,和陳四叔請的人在村口斗法。 此時的人群如同炸了鍋,嘰嘰喳喳的圍著陳朗問東問西。 汪俊沉默的看著傅云,他身邊的老神棍汗流浹背,撓著頭急道:“我也沒想到他就這么直接……把橋給砍了??!” 傅云不緊不慢的裹緊了陳時越的外套,從一片廢墟上緩步下來,慢慢的踱到老神棍跟前。 “你剛才說陳朗是出殯那天撞上了紅白煞,沖邪才高燒不退的?!备翟埔婚_口,四下皆靜。 “對嗎?”傅云平靜的問。 老神棍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傅云掌心一攤,長刀在他手里憑空消失了,他沒有理會旁邊人驚悚的目光,揚聲對周圍的群眾道:“諸位,你們知道什么是借魂樁嗎?” 很長時間沒有人答話。 “知道……知道……”人群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四叔家的四太老爺顫巍巍的舉手,口中語句含混不清:“是……是修橋鋪路的邪術,壞東西……” 傅云點頭,溫和道:“對,是一種邪術,從前大戶人家鋪路的時候,會請風水先生來布下法陣,等路人經過的時候就喊一聲他,如果路人回頭了,那他的魂魄就會被法陣捆縛在此處?!?/br> “等到開始正式修橋的時候,把法陣中困住的生魂砌進地基里,而被奪走魂魄的路人,不久后就會無疾而終,這個就叫做,借魂樁?!?/br> 四叔拉著陳朗的手,攥的死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傅小哥剛才把橋身整個斬塌,橋面斷裂,是把橋梁里被封存的魂魄放了出來,然后,靈魂歸位找到主人,陳朗就醒了!是不是!” 村中很快有聰明人反應了過來。 傅云沖他微微一笑,心平氣和的轉向老神棍。 “同行,你不是不知道陳朗為什么高燒,你也不是分不清紅白撞煞和借魂索命的區別,只是你替汪老板辦事,就是你親手封了陳朗的魂魄?!?/br> 陳時越站在傅云身側,臉色蒼白,底下的議論聲窸窸窣窣,汪俊整張臉都憋成了紅色,好不難看。 陳朗更是嚇得顫顫巍巍,伸手去探自己的脈搏,發現還在跳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不料傅云接下來的話把整個氛圍推下冰窟。 “不過我剛才一直沒想明白,魂魄都借完了,這個節骨眼上,汪老板為什么突然去醫院把陳朗帶回來,哪怕冒著暴露的風險?!?/br> 傅云凝神思考著,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抬起頭:“啊,工期臨近尾聲,但是橋身還是不穩固,只是借魂樁還不夠,所以你們要把人帶回來?!?/br> “打生樁?!?/br> 第019章 紅白煞(十九) 打生樁。 從前修橋時,為保橋身穩重,會將一對童男童女活埋生葬在橋中,死人骸骨撐在橋底,變做橋梁的守護神,橋身就不會塌了。 后來標準降低,也可以用流浪漢活埋鎮橋,殘忍至極的法子,曾有橋梁拆遷時在橋底下挖出大量尸骨,白骨掩土,罪惡累累。 陳朗今天差點就被人給埋了。 四叔扶著陳朗從地上站起來,臉色極其難看,老人家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看著汪俊,哆哆嗦嗦,老繭密布骨節粗大的手咯吱咯吱作響。 “汪俊……你小時候在村里長大,我帶你不薄……小朗是你弟弟……” 汪俊冷著臉,身旁手下給他撐著傘,雨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打,他沒去看四叔,轉身直勾勾看向傅云。 “剛才已經有人報警了,接下來會有律師和你們對接,這個工程建造到目前為止的所有成本和損失,我會向你索賠?!蓖艨≈币曋?。 傅云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找我索賠嗎?” 老神棍心慌慌的在一旁幫腔:“不然呢?” 傅云抬手:“來你說說,報警打算怎么說,我干什么了?” “你破壞公物,造成橋梁阻斷路面坍塌,對我們集團的工程進度造成嚴重影響,你說這夠不夠判你幾年,賠償千萬起步?” 傅云站在雨中,披著陳時越的外套,衣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 “首先呢,這里沒有監控?!备翟菩Φ溃骸捌浯巍?/br>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橋面上的慘狀,一片狼藉,磚塊和灰塵拌成泥漿,斷壁殘垣面積蔓延十幾平方米,大塊大塊的石頭和并列在橋頭的四方石像盡數砸斷,滾落在河堤里。 “這里既沒有爆炸的痕跡,也沒有拆遷隊來過,我手上甚至沒有武器?!备翟瞥麛傞_手:“你是打算跟警察說,我一個人,徒手,把這么長的一道橋全拆了,是嗎?” 傅云身形算不上強壯,外表看上去是偏清俊瘦高那掛的,面容俊朗斯文,氣質溫和,絕對和好勇斗狠之徒沒有半毛錢關系。 他此時站在雨中,對著汪俊微微而笑:“汪老板,你覺得警察是信你構陷他人騙取賠償金,還是信我是滅霸本人,剛才打了個響指,然后檣櫓灰飛煙滅?” 汪俊咬緊了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傅云轉身對陳時越道:“走了,回去換衣服?!?/br> 陳時越點點頭,扶起四叔和陳朗,跟在傅云身后,幾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回村,轉眼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