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上路之后，我們離萬物生越來越近，每一天都有可能發生很多事，十五天讓你寫下一次日記，對他來說已經不能滿足需求了，他需要每天掌握最新的情況，以便及時對現實世界進行干涉，例如小龍洞村村民之死，例如讓那個山洞的洞壁生長，打開去往萬物生的門?！?/br>
    “這種干涉一定需要一些準備時間，作為早該死去的神，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茍延殘喘至今，但他應當是沒剩多少神力了。所以，他讓十五天變成了每天?！?/br>
    “但現在，你又不做夢了，會不會是因為他的神力變得更弱了，已經無法維持對你的影響了呢？一個茍延殘喘著的神，真的能毫不費力就除掉三不善嗎？”

    “我覺得，他大概是出了點岔子，要么是還沒徹底除掉三不善，要么是除掉了，但暫時還沒有精力去做善后的事?！?/br>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既然他把我們當作工具，應該會再來找我們‘幫忙’的?！?/br>
    這么一說，江起舞倒覺得……

    “那萬一他真的死了呢？好像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啊?！?/br>
    “嗯，確實是有?！弊Ｓ嗾J真地點點頭，然后就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笑了起來，像是在追究她剛才的陰陽怪氣。

    江起舞只好回以一個盡量乖巧的笑。

    祝余才放過她，繼續道：“只是我更想相信他還活著，這樣才能有個真正的結束，關于影子的命運，關于他在我們四周點起的那把火……”

    “說實話，我也挺想當面罵他一頓的，他們是神沒錯，也是因為他們，才有了其他生命，但就因為這樣，誰應該被犧牲，誰就是個工具，就全由他們說了算嗎？”

    “不過，他要是真的死了，那就死了吧，至少一切沒有你最初以為的那么糟，不是嗎？那些村民的死，你也不必再怪到自己頭上?！?/br>
    “所以你先安下心來，我們等等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br>
    是啊，至少她理清了真相，至少沒有那么糟，并且，還有著向好發展的可能性。

    那么多天，自從在來月鎮意識到她不得不去萬物生，一直到今天，到剛才，江起舞才終于松開了緊繃著的那根弦。

    “還好有你在?！彼龑ψＳ嗾f，“不然，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會是這樣的?！?/br>
    “這句話我要說給你聽才是，我能得出這個猜測，就是因為你?！?/br>
    江起舞：“我？”

    祝余：“對，還記得你質疑過我，是不是對你催眠了，才會讓你忍不住想要靠近我，相信我嗎？”

    她說得認真，江起舞卻有些尷尬，誰知道那時她在騙她呢。

    “嗯，這句話怎么了嗎？”

    祝余：“其實我早該覺得不對勁的，為什么你，還有你之前的一代代，你們明明多疑的很，很難相信誰，很難和誰親近，卻并不排斥我，愿意和我成為朋友，甚至，大概率會相信我說的話?！?/br>
    “但從前我只認為，這是因為我和影子之間的親密關系，畢竟，你們的誕生、你們的養分都來源于影子，說不準那些影子在佛不渡里就是和我相熟的朋友呢？我便以為這是背后的原因?！?/br>
    “現在你覺得不是嗎？”江起舞問。

    這個原因，聽著也挺有道理啊。

    “如果只是從前那樣，這個原因是合理的。但是看到你這樣，我想，一切應該沒那么簡單?！?/br>
    “你明知我在騙你，而且關乎你的生死，卻還是原諒了我，你覺得，僅僅靠著我和影子之間的親密，就足以讓你這樣對我嗎？哪怕是因為愛，也很難做到吧?！?/br>
    “當我在佛不渡里回看過去的那些記錄，清楚地看到在你之前，我到底成功接近過多少你的同類，同時想起你對我的質疑，我就不能再用之前的原因說服自己了?！?/br>
    “我想，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br>
    “除了影子之外，我和你們之間還會存在什么聯系？”

    “最后我想到了磈氏，他是你們的創造者之一，也是我認識你們的起點?！?/br>
    “如果他是有意讓我知道一切呢？”

    “帶著這個念頭，我將往事順了一遍，我才發覺，也許他當時的檢查漏洞只是個借口，只是為了借他的眼睛，讓我看到他想讓我看到的，包括對活著的妄念究竟存在與否的猜測，包括你們的重要性……甚至就連進入佛不渡，都很可能是他特意帶我進去的?！?/br>
    “還有，說不定不是我發現了他，而是他選中了我，也許他知道我和影子之間的關系，才會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如果是這樣，我做的事，便很有可能全在他的設計之中?！?/br>
    “如果他希望我去為你們造一個死局，那第一步便是要讓我能夠接近你們，了解你們，于是在我們之間創造了某種關聯，讓我總能找到你們，讓你們不自覺地相信我?！?/br>
    “我覺得這個邏輯是能夠說得通的，再加上你今晚告訴我的許多事，你在夢里寫下的日記，你看到關于我出現在萬物生的畫面，還有那個自稱為三不善的東西，以及他毫無理由的消失，我才慢慢補全了這個猜測?！?/br>
    “怎么了？你這是什么反應？”

    說完后，見江起舞久久不說話，祝余問道。

    江起舞回答：“我只是在想，我連情感都被控制了嗎？”

    那她以什么作為她自己呢？

    祝余聽懂了她的意思，后悔自己失言了，哪怕邏輯上再說得過去，目前也只是個猜測，她本可以不說，或者說得更加委婉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