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而第二部分,還算比較中立。 到了第三部分,便是滿滿的對神愛萬物的諷刺和質疑,以及對影子被迫承受不公命運的憤懣與憐惜。 其實,到這還沒什么問題,將幾部分結合起來,甚至還暗含著一句質問:憑什么人類是污染世界的最大源頭,卻要讓影子來付出代價? 平心而論,這故事講得層層遞進,還挺有水平的。 但是,在這種層層遞進下,第四部分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它以三不善的角度,說明了壁畫上的所有內容,都是他cao縱江起舞之前的一代又一代刻下的,如果這一部分是真的,那么,前面的情感便是不合理的。 首先,人類是貪嗔癡這三念最重的,既然是這樣,三不善那一方便沒有道理會去厭惡人類,認真說起來,人類明明是他污染世界的關鍵一環,做出了重大貢獻,怎么會厭惡呢? 還有,憐惜影子,為它們感到憤懣,也是不太可能的。 按第四部分所講述的,犧牲影子明明是三不善想出來的,他才是背后推手,他有什么資格去憐惜,去憤懣?況且,就算是他推動的,可影子終究是被用來限制他的,怎么可能會生出憐惜之心呢? 也就是說,第四部分若為真,前面幾部分便不太可能出現那樣的情感傾向。 為了把這“不太可能”轉變為“不可能”,江起舞開始嘗試站在第四部分為真的角度上,再做一些掙扎,嘗試著去圓一圓,去為這種矛盾找個合理化的解釋。 如果找不到,如果任何解釋都不合理,那就可以斷定為“不可能”了。 江起舞沉思許久,想到一種可能性。 會不會是因為,在每一代里,那個神族叛徒只被三不善喚醒了極小一部分記憶,也就是說,每一代的視角是極其有限的,看不到事情的全貌,這才導致了前后情感不連貫的問題? 好像有些道理。 不,也不對。 如果這是對的,那么一任任代行者在刻下壁畫時,他們的自我認同無非就是幾種狀態,要么是站在神族那方,要么是站在三不善那方,又或者是兩頭各站一點,抑或是哪頭都不站,基本中立。 可無論是哪一種,都不該出現厭惡人類的情感。 三不善便不再論了,如果是神族,他們大概率也不會的——既然做出了犧牲影子的選擇,就說明,他們應該是不厭惡人類的,不然也不會讓影子“背鍋”,將人類納入保護范圍。 至于中立,便更無理由去厭惡誰了。 由此,江起舞引出一大質疑,足以推翻她現在的所有認知。 那些壁畫,當真是她之前的一代代刻下的嗎? 未必吧。 那會是誰呢? 沉思許久后,江起舞看向不遠處的臥室,心里生出一個猜測。 “祝余,是你吧?” 她曾數次進入萬物生,并且同行的大概率就是江起舞之前的一代代們。 她也不止一次表現過,她不太喜歡人類。 “你把人想得太簡單了,只要他們想做,終究還是會去做的?!?/br> “對你來說,影子容易控制,但是人心,卻是很難改變的?!?/br> …… 以上兩點,她滿足了條件,那么動機呢,動機是什么? 她說過,她接近她,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報復,因為……江起舞這樣的,是傷害她朋友的幫兇。 幫兇? 江起舞猛然聯想到,四五天前,她也曾這么評價過自己,當時,她看到神做出犧牲影子的選擇時,也這么質問過:他們為什么會偏心至此,為什么要讓她成為幫兇? 難道說…… 她一個翻身就下了沙發,連鞋都顧不得穿,便跑去了書房,將祝余在思無邪送她的那只錄音筆找出來。 “如果你認為有問題、有欺騙,是真是假,都由你去查證?!弊S喈敃r這么說。 其實她第一次進入萬物生,出來之后,就將那晚兩人的聊天從頭至尾又聽了一遍,但當時,她沒有今天知道得多,也就沒聽出什么言外之意。 不過現在,或許它終于該派上用場了。 江起舞把進度調整到祝余講述她小時故事的那段。 “小時候,我生活在一個非常愚昧、野蠻、閉塞、崇尚巫術的村子里?!?/br> 小時候,現在看來,至少距今幾千年,也許,是影子還是真影的時代。 “……從記事起,我就是個孤兒,常常吃不飽穿不暖,身邊也沒什么朋友,有時候我只能和自己的影子聊聊天……” 和影子聊天,也許,這并不只是為了說明她當時有多孤單,而是早就在鋪墊。 “……后來,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我終于有了第一個除了影子之外的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 除了影子之外的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所以,她的第一個朋友,其實是她的影子吧。 “……后來我知道了,當時殺了他們救了我的,到底是誰……是我在這世上萬千生命中最相信的存在?!?/br> 最相信,會是她的第一個朋友,會是她的影子嗎? “……我們一直在一起,直到我十七八歲的時候發生了一場變故,她和她的朋友,他們突然都消失了。然后我查了好久,關于他們到底去哪兒了,關于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們的消失,完全是無妄之災、代人受過,他們不是去了哪兒,而是被關起來、被殺害了,并且還是以一種非常殘忍的方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