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當地人因此戲稱這條街為“半商街”,意為對商業化失敗的調侃。 現在是夜間十二點多,古鎮上只有零星幾家亮著燈火,其中一家就是位于半商街的那棟臨河民宿,名為“此間”。 說是民宿,已不太準確了,因為它已被私人買下。 買主是個名叫祝余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此間”二樓的陽臺內。 她的面前是一片幽暗,襯得下方的小河有些陰森,身后是屋內的一片光明。 祝余就這么站在光明與幽暗的交界處,手上不停把玩著一個打火機。 開蓋。 點火。 在手中翻轉。 合上。 如此反復,直至…… “嘶——”右手食指一陣灼熱,祝余下意識松手,砰的一聲打火機就躺在了地面上。 確認無大礙后,她俯身撿起打火機,突然很好奇那人當時會是個什么反應。 贈有緣人。 看著自己前幾日腦子一抽隨手寫下的荒唐言,祝余覺得很是好笑。 笑過之后又莫名煩躁起來,于是在玩了許久的打火機之后她終于拿出了一盒煙。 在光與暗交界的模糊地帶,祝余被煙霧繚繞著。 都說人這時候最容易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但她卻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回憶。 或許,對她而言,最在意的是未來。 她期盼了很久的未來。 一支煙結束后,祝余轉身進了屋內,徑直朝著浴室走去。 浴室門開啟的瞬間,一陣血腥味撲面而來。 祝余卻是習以為常,只略微皺眉,然后在往里走之前反手把門給關上了,她可不想讓這氣味彌漫至整個二樓。 她穿過偌大的浴室直奔浴缸,那里頭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祝余眼神不離她地扯過一旁的椅子,坐在上面仔細端詳著她的傷口。 帶她回來的那天祝余就把她上身穿著的襯衫給脫了,避免傷口和衣服粘連在一起,因此腹部傷口一覽無余。 只過了兩日,原本還觸目驚心的傷口現在卻已經不見蹤影,不知前情的人看了怕是都找不出浴缸里那一攤血的來處。 看來應該痊愈得差不多了? 祝余心頭一動,俯身從浴缸里抱起了沉睡的女人,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后,又將她輕輕放回去。 在指月寺周圍的樹林里抱起她的時候,感受到的重量完全不是一個成年女性該有的重量,很輕很輕,說像片樹葉可能太過夸張,但至少能讓祝余輕松地將她一路帶回“此間”。 而方才抱起時,已無異于常人。 手上的不適感在提醒著祝余沾染上了女人的血,她覺得有些難受,于是暫時中斷,轉身去了洗手臺。 冰涼的流水撫過修長纖細的手,不知怎的,祝余想起了剛才抱女人時的觸感,也是一樣的涼,一樣的……軟。 她突然輕輕搖了搖頭,然后像是責怪流水讓她產生了奇怪的聯想似的,重重地關上了水龍頭。 但幾百年前,偉大的牛頓就已提出經典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簡而言之就是,她的手現在也有點疼。 甚至還波及了不久前被打火機誤傷的手指,像是水龍頭對她無端的遷怒做出了報復。 不愿與死物相計較,她很快又回到了那把椅子上,繼續未完成的事。 坐下后才發覺不對,她要做的事,就是確認傷口而已,剛才已經做完了啊…… 祝余輕嘆了一口氣,她很不喜歡這兩天自己的這種狀態,總是在發呆,總是在走神,總是有奇怪的東西出現在腦子里,總是莫名地煩躁,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這么自我反省的同時,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任憑它從沉睡女人的腹部上移,滑過修身的黑色運動內衣和“一字型”鎖骨。 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對眼前所見給出反應——不得不說,很性感。 祝余一下有些臉紅,不敢再多看,匆忙將目光轉向了女人的臉。 很狼狽。 對,只有狼狽。 看得出來短發是精心打理過的,但現在已經不成樣子,經過打斗后沾染了汗水的頭發亂糟糟的,一綹一綹地耷拉著。 臉色雖然不似頭一日那般差,但也談不上有多好。 耳朵……好像少了點什么,祝余盯著女人空蕩蕩的耳垂。 大概掉在浴缸里了吧。 祝余扶起她,果然一眼就找到了,擦拭干凈后本打算直接放在浴缸邊上,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替她戴上了。 祝余邊戴邊想著,只是因為我知道這個對她很重要而已,就這么簡單。 但沒想到,這一戴竟帶出了幾分尷尬。 還未把手完全收回來,祝余就瞥到了一雙慢慢睜開的眼睛。 兩人對視著,一時無言。 躺著的那個是神志尚未完全清醒,坐著的這個是不知如何解釋才不至于被認作輕浮。 “剛才你的耳釘掉了?!?/br> 看著對方的眼神逐漸清明,祝余最終選擇直接簡明扼要地拋出事實。 在對方做出進一步反應之前,她又拋出一句事實:“你的衣服是因為我怕和傷口粘在一起了?!?/br> 就,愛信不信吧。 “你是……”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問題,但我的建議是明天再聊?!?/br> “你可以住在對面那個房間,那里頭有個稍小點的浴室,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在房間里了,還有食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