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在場賓客中有小州縣公,雖然州小力單不成氣候,但年紀輩分頗長,見狀勸道:“夫人也是為大家安全著想,尤其郡公靈前,還是不要無禮,請三公子和夫人多多包涵吧!” 趙熹眼睛一撇就要說話,承平抬手止住,向那縣公行禮:“何伯所言甚是,是小子無禮了?!背衅接窒蜓喾蛉诵卸Y,“夫人,請海涵?!?/br> 燕夫人點點頭,示意無妨,微一抬手,唱禮走上前來,喪儀正式開始。 今日燕府賓客盈門,隨行而來的奴仆更是數不勝數,幾百人全部擠在府門旁三間矮房里,亂亂哄哄,大家又彼此不相熟,在這舉州同哀的日子也只能相互試探說些閑話,不敢大吵大鬧。 隨承平而來的護衛留了兩人在外看車,其余也擠在眾人之中,平州勢力正盛,世人多捧高,自然也高看他們一眼,都擠上來同他們搭話。護衛中自然有開朗活潑、愿意同大家閑扯大話,也有不愛說話、嫌他們吵鬧、結伴躲了出去的。 躲出去的兩人在門口站了會,又到墻角蹲了會,趁守衛不注意又到無人處,從懷里掏出兩套孝服穿在身上,慢慢往院子里走。 今日雖人員混雜,燕府上下忙成一團,穿著孝服的仆人往來不絕,但他們多托著東西、或是跟著管事,兩個眼生仆役在院前漫無目的地溜達,也是惹眼。巡邏護衛正想上前詢問,一前院管事匆匆走來,一把拽過二人,呵斥道:“好啊你們,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你們居然在這里躲懶!皮癢了么!快跟我回去!” 兩人唯唯諾諾連連道歉,縮起脖子跟著管事回到院里,巡邏護衛認得那管事,便也沒再多想。 三人離了門口、進了前院,他們走奴役小道、路上仆役往來甚眾,偶爾遇到與管事相熟的也停下來說兩句話,問起二人管事只說事情太多、叫了親戚來幫忙。管事一路并不同二人說話,帶著兩人繞過花園小徑、潛入后院之中,帶到一個冷寂院落,停了下來。 這院子在燕府后院東南,不是什么偏僻的位置,但院門落鎖、鎖上積灰,似乎已冷落許久。陳氏入府后原夫人病重,陳氏便已養病之名將她移居此處,等她去世這院子便塵封起來,除打掃仆役外禁止任何人出入,也算燕府中的禁地了。 管事將兩人引到院子后門,又從袖中抽出兩把匕首,遞給二人:“暗號是叩門聲,三長兩短;里面有兩個老婆子、一個雜役兩個護衛,一般是雜役來開門。婆子們已經說好,只當害怕不聲張,另外三個就看你們自己了。來時的路你們記下了吧,我在花園口等著,你們出來我就幫你們支開路上的人、你們小心些回去馬車,之后的事我就不管了?!?/br> 管事說完轉身離開。倆人對視一眼,握緊匕首走到門口,一人躲在墻邊,一人上前敲門,按管事所教三長兩短,果然聽到門里有腳步聲。窸窣聲響起,門里人低聲嘟囔:“今天難道有早飯?” 門緩緩打開,來人一步搶進門里、捂住對方口鼻將人叩進懷中、匕首劃開咽喉,對方瞬間沒了聲息。來人將尸體藏在門后,另一人跟進門中,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貼墻而立。 護衛聽到敲門沒等到后續,從屋中探出頭來詢問:“怎么了,是誰來了?”已死的仆役自然無法回答。護衛立刻警惕起來,與同伴一起往門口探查,剛剛走到門邊,埋伏在側的兩人立刻撲上前來,干凈利落取走兩條性命。 二人這才放心,跨步進入院中。院子里房間不少,大都門上落鎖,兩個老婆子得了消息早早躲在屋里不見人影,院子中除雪融水落再無其他聲音。二人相視,一同走向離門最近的房間,這房間門還開著,正是方才護衛待著的地方。兩人謹慎地掀開門簾,卻見刀鋒列列。 燕府門內停放馬車的地方,馬夫們都躲進一旁木棚取暖,只有少數呆板老實的忍著凍守在車邊。平州護衛便很老實,看著自家的車半步不挪;不過也很大膽,竟敢進入車里取暖。 這車是承盛來時所乘,寬敞漂亮不說,內里還鋪滿棉褥貂裘,更有一個精致暖爐,雖然小巧火力卻旺,整個車里都被它烘得暖意融融。即便如此,兩個護衛在車中仍然戴著棉帽披著披風,一人放肆些、架著腿半躺在車內,另一人拘謹些、只坐在車門邊,覺得熱了還拿出水袋、自己不喝先遞給另一護衛。 “公子,要不要喝些參茶?他們里面且需好久呢!” 半躺的護衛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必了,我心里記掛里面、喝不下?!?/br> 那護衛原是無異。 另一護衛安慰道:“公子不必擔心,三公子和大君從來都沒敗過,區區一個吳丹陽怎么能贏過咱們呢!他們絕對想不到不過一夜咱們就布置好了一切!現下您的傷才更要緊,您若是沒了精神、之后的事可怎么辦呢?您就安心歇息吧!” 無異輕嘆一聲,他何止是牽掛承平和趙熹?無論父子二人關系如何,他的身上始終流著燕樂的血,今日是燕樂的葬禮,他卻只能躲在馬車上、連一柱清香都不能上,身為人子豈不愧疚!可無論是何種緣由,燕樂終究是因他之事被氣死,就算他到了靈前、就算除掉吳丹陽洗刷冤屈,燕樂會原諒他么?無異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你說得對,如今我才是累贅,我得照顧好自己才行!拿來吧!” 無異向護衛伸出手、接過參茶,剛喝了兩口,馬車外忽有金鳴馬嘶。護衛忙立起上身將無異護在身后,只聽車外有人喊:“大公子,郡公出殯您不去相送、反而躲在這里,怎么,是無顏再見郡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