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沒有?!苯眢匣卮鹜? 下意識跟了句, “mama?!?/br> 聽到這聲稱呼,陶君然神色明顯劃過一點失態,她哽了哽喉咽下苦澀:“你還知道有mama啊, 這幾年從不回家, 電話也總是接不到,我總覺得你是不要這個家了, 你這孩子——”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mama是真的想你了?!?/br> 看著掩淚的陶君然,姜晚笙心里很不是滋味。 說起來,當年那場變故,母親也失去了很多,就連祁琛與自己戀愛、分手,她從頭至尾都是毫不知情。 陶君然所知道的,只有悉心養大的兩個孩子,長大后都不再回家,和她、和這個家都變得愈發陌生。 沉默兩秒,姜晚笙主動打破隔閡。 她伸手牽了牽陶君然的手,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在英國這幾年確實是學業緊張,加上后來又有疫情,回國更難了,不是故意不回來看你的?!?/br> 聞言,陶君然眼眶那圈紅緩緩褪去。 “也是,都回來了,總歸mama以后不會讓你離開我太遠?!彼笭?,拉住女兒的手,“不說這些了,先進去吃飯吧,都在等你呢?!?/br> 一邊說,邊推開包廂的門。 兩人走進去,姜晚笙抬眼,看清落座的幾人—— 顧文山坐在主賓位,姜承赫隔著一位坐在旁側,顧亦辰作為年輕小輩隨意挑了一個位置。 包廂空間寬敞大氣,實木圓桌即使再有十幾人都能坐下,偏獨獨將主位空了出來。 只有一人還未到。 這代表身份與地位的主位是留給誰的,不言而喻。 出于禮貌,姜晚笙坐下后先開口一一喊人:“爸爸,顧叔叔?!?/br> 顧文山泰然坐著,頷首應下,而后微笑道:“晚笙長大了,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好看了?!?/br> 還沒等姜晚笙說話,一側的姜承赫先一步開嗓,語氣盡顯恭維:“顧總您可別夸她,這孩子向來就愛順桿爬?!?/br> “哪像亦辰,從小就出色,讓人省心,如今在集團里也是獨當一面?!?/br> 聽得出來是刻意奉承的話,顧文山只淡淡笑一聲,喝了一口熱茶,沒有回應。 姜承赫臉色微微發僵。 見狀,顧亦辰適時把話接過去。 他笑容溫和明朗,言語得體挑不出錯:“姜叔,我在這的酒窖存了幾瓶好酒,知道您愛喝,待會都取了孝敬您?!?/br> 姜承赫再一次喜笑顏開:“好好好?!?/br> 窗外秋風瑟瑟,屋內一片和氣,細看卻只是表面偽裝的光鮮亮麗。 姜晚笙收回視線,頓覺可笑。 坐身邊的顧亦辰忽而遞來一杯熱水,看著她,說:“喝點,熱的?!?/br> 姜晚笙懶得搭理,不搭腔。 “從哪過來的?”顧亦辰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態度,唇角弧度溫潤,“下次可以讓我去接你的,濱北很堵,打車不太舒服?!?/br> 姜晚笙終于抬眸冷漠地看他一眼。 兩人的位置在包廂靠近門這側,正常對話別人聽不到,她壓了點聲音,口吻帶著警告:“顧亦辰,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鳖櫼喑缴裆届o無瀾,“可可,你總是把我想得很壞?!?/br> 聽到他親昵地喊自己,姜晚笙頭皮緊了緊。 一句都不想再多交談,她移開目光,眼眸轉到別處。 不確定祁琛今天會不會真的來吃飯,也不知道這頓飯到底會發生什么,姜晚笙心底悶悶的,像是堵了一口氣在胸口。 發呆的時候,隱隱約約從顧文山與姜承赫那側聽到有關“易家”“身世”“易恒”這類的字眼。 瞬時,她胸口的那股郁悶又變濃了幾分。 渾身被煩躁與不安所攜裹,呼吸都覺得難以順暢。 …… - 已經接近晚上七點,外頭的天漸漸變黑。 主位依舊空著,祁琛人一直沒出現。 寒暄早就結束,廂內只剩寂然,顧文山一杯茶續了又續,眉心稍許不耐。開口問:“他說會來?” 姜承赫心提到嗓子眼:“和君然說是會來的?!鳖D了頓,提議,“顧總,不然我們先吃吧?!?/br> 顧文山沉吟幾秒,道:“既然他這樣說,我們就再等等,不急?!?/br> 這頓飯,顧文山原先無需屈居來親自參加。 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和祁琛見一面,易恒如今的接管人,要想有利益上的合作,飯局最為方便切入關系。 他只有顧亦辰這一個兒子,婚事自然是要細細考究,論家世、身份,最匹配的總不可能是姜家。 但姜家扶持過一個祁琛,這事又另當別論了。 搭上易恒,無需聯姻,也能讓集團日后的路走得穩穩當當。 姜承赫抬表看了好幾次時間,不能這么干等下去,他對著陶君然使了使顏色,讓她給祁琛打個電話問問。 陶君然依言拿起手機,才站起身,門外倏然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幾秒后,服務員推開包廂門,細風卷進來一點沉冷的氣息,帶著涼意。 “祁總,這邊請?!?/br> ——祁琛邁步走進來。 姜晚笙停下怔怔,抬起眼睫。 下一瞬就和男人四目相對。 明明只有幾日沒見,但當她落入他眸底的剎那,恍惚覺得短短幾日原來是如此漫長。 姜晚笙張了張唇,還沒等發出聲音。 祁琛已然淡淡斂起視線,室內昏暗,游離的光影在他冷淡的臉上半隱半現。 他單手插兜,目光平靜,姿態卻是一種游刃有余的懶散。一雙眼幽深,居高臨下之時,自帶寒意。 下巴微微往下壓,難掩攻擊性與壓迫感。 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拘謹、寡言,卑微到塵土里的少年了。 室內一時沒人開口說話。 還是陶君然先反應過來,她彎唇:“小琛來了?!彼强粗L大的,從來不在乎他過去或是如今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祁琛頷首,“陶姨?!?/br> 陶君然覺得他沒變,輕輕應了聲。 此時,姜承赫也站起來,主動起了話頭:“祁琛你來了,路上是不是堵車了?” 祁琛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的,言簡意賅回了個“嗯?!?/br> 姜承赫毫不在意,繼續說,“這是顧氏的顧總,你小時候見過,怕是現在記不得了吧?!?/br> 祁琛輕飄飄掃了一眼。 顧氏和易恒完全沒辦法比,即使不是這個宴會,任何場合顧文山都是需要主動上前去和他招呼的。 于是顧文山推了推椅子,準備站起來—— 下一秒,就見祁琛忽而落了座,沒到主位,而是就近在姜晚笙身旁的空位坐下。 “咚?!逼铊‰S手扔了打火機,和桌面發出不輕不響的碰撞聲。 像是一種提醒。 姜晚笙呼吸凝了一瞬。 顧文山也噎住,他身形僵定在原地,面色難看。 看到父親下不了臺,顧亦辰眼底閃過憤憤:“祁琛你——” “亦辰?!?/br> 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文山打斷,他擺擺手,“和祁總好好說話?!?/br> 話落,祁琛不在意地嗤笑一聲。 “顧總?!彼麖街卑杨櫼喑疆斂諝?,直接抬眼看向顧文山,“我想我們不用浪費時間在自我介紹上了吧?!?/br> “你我并不算不熟 ?!?/br> 顧文山擰了擰眉骨,突然想起些什么,但那都是陳年舊事,他覺得不足以放在心上。 他同樣也覺得以祁琛如今的身份,應當也不會再放在心上。 “當然?!鳖櫸纳叫π?,坐定。 …… 一頓飯就這么以尷尬的局面開始了。 但好在后面的氣氛不算太僵冷,姜承赫與顧文山閑聊了幾句,陶君然偶有在席間問上一些問題,祁琛雖然態度一直不冷不淡的,但對她的話,總是有問必答。 姜晚笙從夾筷的剎那就極其緊張,她小心翼翼地動作,余光總是在觀察身側人。 一頓飯她吃的心不在焉,菜都沒吃幾口。 陶君然看見以后問道:“晚晚,是沒胃口嗎?” “沒有?!苯眢虾滢o,“我吃飯比較慢?!?/br> 話畢,瓷碗里多了一勺蔬菜羹。 顧亦辰給她舀的,關切道,“夾不到的話就和我說?!?/br> 語氣溫柔,靠近她時是極親昵的。 姜晚笙卻像是過了電一般,她不動聲色地拉開點距離,試圖離他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