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森先生?只舍得出一顆子?彈?！?/br>
    他的笑聲從我頭頂上方落下，尾音帶著天然的慵懶，“好了，鈴溪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br>
    纏著繃帶的手掌捂住了我的雙耳，隔絕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一股睡意彌漫了上來。

    太宰治的發絲擦過我的臉頰，讓我想起了春天踏青時落在頭頂的樹葉。

    *

    我睡的不太沉，醒來時頭有點疼。

    好像做了夢，又好像沒有。我什么都想不起來。出門時是早晨，在列車上遇襲是中午，但現在窗外整片天都是黑的。

    已經是晚上了。

    “森醫生??！?/br>
    這是一間普通的房間，并不是病房，從落地?窗看過去，海灣一帶藍色的路燈在雨中搖曳。

    “這里是橫濱么?！?/br>
    對面椅子?上坐著的男人合上了手里的書：“鈴溪小姐為什么一眼就確定？”

    “你之前推薦過這里?！?/br>
    推薦休養的地?點時，森鷗外推薦了橫濱，但夏油杰選擇了伊哈特伯村。

    “準確一點說?，這里是港口mafia?！?/br>
    港口mafia，主?要活動場所在橫濱的一個地?下組織。我在和亂步交往的時候，聽他提過一次。

    “看樣子?鈴溪小姐對我的身份并不感興趣?！鄙t外微笑道，“莫非我已經老到讓人沒辦法?產生?一點好奇的想法?了？”

    我對這些幽默的客套寒暄沒有興趣，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

    “理論上我應該感謝你讓太宰君救了我，但是實際上提供情報和幫助給娑臣的也是你，功過相抵，我就不說?謝謝了?！?/br>
    森鷗外絕非善類，他比娑臣可?怕多了。

    “功過相抵么？”森鷗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遺憾，“直白的叫人傷心?！?/br>
    “……”

    “鈴溪小姐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所以在車上才沒有反抗嗎？”

    “這不重要?！蔽噎h顧四周，“賢治呢？”

    “他和愛麗絲醬在隔壁房間畫畫呢?！鄙t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對了，我得跟你說?聲恭喜，你要當mama了?！?/br>
    “你先前已經恭喜過了?！?/br>
    “是雙子??！?/br>
    雙子?，那就像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樣了，這個消息讓我很驚訝。

    “誒？之前的醫院檢查不是這樣的?！?/br>
    “剛懷孕時是無法?檢測出兩個孕囊的，在你昏過去的時間里，mafia的醫生?幫你做過全面的身體檢查，很意外的是雙子?，雙倍的幸運?！鄙t外興許是有感而?發，“但是養育孩子?也會是雙倍的辛苦?！?/br>
    “養孩子?啊?！蔽矣行┟悦Ａ?，先前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已經沒法?再?忽視了。

    坦白說?，我對他們并不友好。

    我沒有主?動去查對懷孕好的飲食習慣，我只吃我自己喜歡的東西。所謂的胎教音樂、兒童房，我想都沒想過。唯一想過的是孩子?的名字，還是夏油杰主?動的。

    兩個孩子?，源夏溪和夏油鴨。一個女兒，一個兒子?。要是兩個女兒或者兩個兒子?，名字豈不是還得重想？

    我頓時不安起來，說?不出因為什么而?不安，手里想抓個東西定定神，摸到了冰涼的珠子?，低頭發現是夏油杰父母送我的寶石手鏈。

    “很漂亮的手鏈?！鄙t外朝我走來，“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我以為他是客氣的贊美，沒想到他會提出后一個要求。

    “……好?！狈凑?上面有夏油的姓氏刻字，他也沒法?掉包。

    我摘下手鏈，遞了過去。

    “上面的花紋是椿萱嗎？”森鷗外托著手鏈欣賞，“在古代，椿萱被看作是父母的隱喻，這是兩種強大?又溫柔的植物，象征著父母對子?女的關懷。人類的愛是往下傳遞的，父母對子?女的愛，通常比后者對前者的愛要多得多?！?/br>
    “……是?！?/br>
    “geto？”森鷗外終于看到了搭扣上的刻字，訝異道，“這是夏油君的？”

    “是他的爸媽送給我的禮物?！?/br>
    “哦——”他拖長了尾音，帶著憐憫，“這對可?憐的夫妻，最?后居然死?在了自己親生?兒子?的手上?！?/br>
    連夏油杰弒親的事都清楚，真不知?道他還有什么情報沒掌握。

    “鈴溪小姐，冒昧的問一句，你為什么會對這樣的人死?心塌地?？”

    但凡知?道夏油杰弒親一事的人，沒人覺得他能被原諒。弒親是重罪，不僅是奪人性命的罪，還有道德人倫上的罪。

    “這樣一個屠村弒親，幾次殺你的男人——別誤會，我不是杠?！鄙t外將手鏈還給了我，“我們對這個問題進行分析，說?不定能發現你的誤區?！?/br>
    “他在誤入歧途之前，經常保護我?！?/br>
    “保護你？”森鷗外若有所思，“可?以詳細說?說?嗎？”

    “……好?！?/br>
    即使我不說?，森鷗外也能查得到，于是我干脆把我和夏油杰從六歲初遇，一直糾結到現在的二十一年，都講了一遍。

    我不具備什么講故事的才華，講的干巴巴的，但森鷗外的臉上卻出現了像是被深深感動的表情。

    太夸張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表演。

    也可?能是被以前的夏油杰感動了。

    “我很久沒有為這樣的故事感動了?！鄙t外嘆氣，“不該是這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