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租婚紗拍照的你不是第一個,別難堪?!?/br> 帶著婚紗回家,關醒心難掩興奮,成年后逃脫了束縛第一次做自己,值得紀念。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十四歲,mama只給她穿小可愛,她偷偷跑到離家很遠的貿易市場買了一件有鋼托的內衣,店員幫她量了罩杯,用手掌托她的胸,比mama還溫柔。四個父母,沒有一個人想起發育期的她需要承托的內衣,家里只有每天都送上門的牛奶。內衣被她藏在床頭柜最下面一層,那個晚上,她悄悄開了臺燈試了好幾次,白色內衣像兩朵柔軟的花瓣,有劣質布料的味道,但她覺得好漂亮,仿佛有了它就成為了真正的女人。 少女時期難忘的記憶浮現出來,梧桐樹葉透出的燈光落在她臉上再映在車窗,像給她蒙了黑色的蕾絲頭紗。屬于她自己的生活,沒什么難的,她能做到。 三十歲生日當天,關醒心穿婚紗出了門,打車去了古董店。下了車她才知道一個人出門有多難,三腳架在虎口捏著,剩下三根手指勾著包,蕩來蕩去,重得快失去重心;捧花在手里是累贅,拎起裙擺怕弄臟,寬得連店門都很難進。她站在門外和“fontaiique shop”的招牌自拍了一張,還好,妝沒花;風有點冷,得快點進去。 婚紗不出所料卡在門口,店主是個老爺叔,看她盛裝出席,感動又窘迫:“小姑娘,儂打扮得噶漂亮來我這里,太給我面子了;但我這地方有點小,走路當心一點,老古董摜壞特老價鈿了?!?/br> 關醒心忍著難堪,不停地在心里打氣:“叔叔,我就拍幾張照片留念,我三十歲了?!?/br> “那還要穿婚紗?嫁不出去啦?” “我嫁給我自己?!标P醒心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絕對不打擾您的生意,不用理我,我拍完照片就走?!?/br> “我也沒有那么小氣?!边@位和古董泡在一起的老爺叔揮揮手:“上午和中午人都不多,你盡管拍?!?/br> 她趁老爺叔不注意脫了裙撐,裙子立刻癟了下來。坐在綠色皮面的古董椅,三腳架上的相機倒數三秒,閃光燈一閃,她在俏皮地坐在畫框和沙發里打電話。一面銅鏡面前,她站定遮住半個鏡頭,于是取景器里是她癡情地看著鏡頭,仿佛和愛人對視;玲瓏的手指撫摸一個提線木偶,衣服和木質的身體破舊,她也落了淚,像是緬懷過去的自己。拍著拍著她上了癮,新娘是沉浸在畫冊里的主角,雖然角度不甚完美,但每一頁翻開,故事都由她自己書寫。 稍事休息,她喝了口水蹲在地上補妝,突然愣住了——木質的桌子上是穿著皇室禮服的公主,罩在玻璃罩中好奇地看她。 在被審視的人生里,比起畏畏縮縮,不如堂堂正正。 突然門外有人喊:“關小姐在嗎?有叫關醒心的人嗎?收一下花!” 關醒心探出頭:“叫我嗎?” “關醒心!”快遞員很不耐煩,不像是閃送,倒像是被附近的人差過來的。 那束花遞過來心提到嗓子眼,淡藍色的矢車菊還帶著露珠,這附近沒有花店賣矢車菊,畢竟花朵在玫瑰百合中不起眼,花語和愛情的關系也不大——“希望每天都能見到想見的人,以及,永遠活在光明之中?!?/br> 她卻接過花沖出去:“余都樂,你出來!” 木馬和紅色的餐車沒有人,金屬雕花的凳子和沒了頭的彩色小丑不懂她在講什么。但關醒心顫抖著捏緊花束,不停地喊余都樂的名字——他曾經在這里說過,想開一個賣怪奇物品的店,古董、故事、童年記憶……只在下午和深夜營業,如果看上哪件東西沒錢買,就用愿望交換。 她此刻沒有愿望,也不允許眼淚流出來,只喊:“余都樂,你出來!你肯定在這兒,我知道,不會有第二個人送我矢車菊……” 沒有。從小芳廷餐廳出來的食客看著穿著婚紗的漂亮女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狹小的巷子,古董店和餐廳相對,周圍都是年輕人,有人認出她,是綜藝節目里那個勾引了不少男人最后誰都不選的美女,她在這兒是要干嘛? 委屈。關醒心一滴眼淚都沒掉,不能沒骨氣,這輩子絕對不再為男人而哭。 等了很久,什么都沒有。眼睛通紅的關醒心失落地轉身,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好好的一次拍照,因為這束花變得掃興。 身后有咳嗽的聲音,關醒心轉過身去,身影在餐廳墻壁的雕花圖案里慢速掠過,白砂石踩得沙沙響,灰黑色薄西裝里穿著白 t 恤,項鏈兩條疊戴,戴著黑框眼鏡的余都樂站在餐廳門口,手里拿著第一次約會那臺膠片相機。 風從兩個人的視線間飄過去,發絲朝著同一個方向飄蕩,誰都沒說話。如果有人恰巧經過,一定覺得像是什么電影鏡頭,但當事人保證,這次絕對不在她預料內。她策劃了那么多唯美的場景,沒有一次像這樣荒唐。 只有矢車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忙得昏頭的顧逸又在辦公室接到了杰奎琳的電話。吃過午飯,一群人正在頭腦風暴,探討在低迷的公司氣氛里做出一檔好玩的視頻節目——吐槽生活和職場里的不順;對時下流行的話題提出脫口秀角度的見解;和其他行業的優秀從業者對談,碰撞觀點……越聊越嗨的功夫,電話在她手里震個不?!€能有誰,除了外賣就是杰奎琳。 走出會議室接電話,她直呼姓名:“張俊杰,我再提醒你一次,我離職了,不是你下屬?!?/br> 逆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