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三刻，顧逸加完班給許冠睿打電話。對面似乎在家里放音樂，聲音很溫柔：“沒關系，多晚我都等你。其實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什么吧？”

    “感覺像是全世界都等我要做個了斷似的?！?/br>
    “戰友，我等了半年，一直在等 best timing，結果等來的是梁代文。再等下去你肯定會離開我的，連戰友都沒有了?！?/br>
    顧逸想起牛仔褲上黃色的頭發：“再等我二十分鐘，見面聊?！?/br>
    “沒問題?！?/br>
    其實出租車不過十分鐘而已。但顧逸在便利店歇了一會兒，像等待什么似的。五公里之外的酒吧，梁代文正和兩個男人打得不可開交，從酒吧里打到酒吧外，從酒保到客人都在拉架，男人莫名其妙地喊，你是誰啊，伸張正義嗎？男女你情我愿的事情關你屁事？

    梁代文悶咳一聲，整個人撲了過去，青春期徒手打碎教室的門玻璃時力道兇猛，現在也一樣，沒有人能打敗旺盛的怒火。

    走到許冠睿家樓下，顧逸想，說不定今天晚上過去，她陰差陽錯地選了許冠睿。畢竟梁代文身邊也出現了不錯的女孩，述情障礙也改善了不少，忘卻和自己的痛苦記憶重新開始新的戀愛，說不定更適合梁代文。傷感地對著單元門玻璃整理了妝容，走進電梯準備關門，接到了電話：“顧逸是吧？你朋友打架了，來警察局一趟?！?/br>
    “??？”

    “我是潘濤，徐家匯分局那個警察。你不是講脫口秀的顧逸嗎？你朋友又打架了，到上次的警局來一趟?！?/br>
    “陸銘嗎……”

    “不是，叫梁代文。你怎么分不清‘你朋友又打架’了六個字的吐字重音？兩句不一樣好伐？虧你還是個脫口秀演員?！?/br>
    通話失去了信號，電梯門開在 21 樓，距許冠睿的家門還有二十步。顧逸邁出一步，被電梯門夾了幾次，看著許冠睿家的方向許久，退回到電梯里下了樓，打車去徐匯分局。此刻她心里最納悶的不是梁代文打架，而是這個警察——是有多喜歡講脫口秀??？

    警局里和上次差不多，潘濤個子不高，說話卻很惡毒：“你和上次的女生真是紅顏禍水，上次為了她打，這次為了你打。我看你們這些外地人都太有錢了，打架是要賠店里錢的，鈔票那么好賺嗎？”

    “抱歉?！鳖櫼菘粗覂缺乔嗄樐[的男人，對著潘濤說了句。

    “為情所困，勞民傷財?！迸藵暮谘廴斓侥橆a。

    “他們都不是壞人?！?/br>
    “這不用你說——人都不是二元的，我們做警察的最懂這個?！?/br>
    和解室內，代文和另外兩個男人坐在一起，顧逸推門進去就明白了，紈绔子弟就是把自己涮了去結婚的男人，梁代文怎么找到他們的不知道，但打架了是真的，他在為自己動氣。被警察說服教育又簽了字出門，他們在警局門口吐唾沫示威，完全沒覺得自己錯了。顧逸拉著梁代文朝另一個方向走，走出一公里才說，打架的感覺好嗎？

    “疼?！?/br>
    “那為什么還要打？”

    “生氣?！?/br>
    “都過去的事了還氣什么，我都不在乎了?！?/br>
    “我在乎。即便主角不是你，我也會忍不住。有錢和資源就隨意踐踏別人的自尊，實際上靈魂低賤又輕浮，令人不齒?！?/br>
    “這不就是成年人世界嗎?！?/br>
    梁代文很用力地攥著她的手：“有了感受不是件好事。從前我可以輕易分析和判斷，做事情把效率最大化，也不多和人打交道，覺得人對我的態度都是和善的；現在我真切地理解了什么是偽善，笑容和禮貌里可以有那么多陰險，人可以有那么多‘言下之意’。時間堆久了總會有感情和真心，但真實的情況是，人們無時無刻不在博弈和計算?！?/br>
    顧逸回過頭，梁代文在深夜里怒發沖冠。臉上掛了彩的男人衣衫凌亂，頭發支棱出好幾個方向，他還在關心自己：“你不要笑，我現在看得懂你不是在笑了，你在難過?！?/br>
    “這半年你究竟怎么變成現在的樣子的？”

    “被命運連環暴擊?！绷捍闹粣炛ё齑剑骸拔宜湍慊丶?。今晚你是不是要見許冠睿？”

    “是，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攔著我?！?/br>
    “巧合。但如果這樣也可以算作是個計謀的話，你就當我是故意的吧?！?/br>
    本來想要生氣，但看著為自己打架打得眼泡腫脹的男人，顧逸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

    深夜從警局接了梁代文再被送回家，顧逸早上一到辦公室就被杰奎琳催選題。deadline 纏身忙到晚上，前臺擺了一大箱她的快遞。許冠睿給關醒心的東西直接寄到了《壹周》辦公室，顧逸才反應過來，中午沒吃飯——許冠睿也沒有叫她。

    也許來不及了。

    顧逸端著箱子下班，看到了等在樓下的梁代文。打架斗毆后的梁代文鼻子貼著創可貼，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穿得倒很正式。他說，去見許冠睿嗎。

    劈頭蓋臉的問題讓顧逸困惑——昨晚那個真性情的梁代文呢？梁代文看了看顧逸：“我最近會約那個同事吃個飯，和她聊聊?！?/br>
    箱子差點沒抱穩，顧逸看著梁代文突然來了火：“你如果喜歡她，盡管接受好了。畢竟你們看起來會更配一點?！?/br>
    梁代文面露慍色：“你真這么想？”

    她當然不這么想。但看到梁代文生氣，她也有些較勁——如果真的只在乎我一個人，就連表白的機會都不會給，現在都要去約見吃飯了，索性一起回家得了！

    逆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