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跟我解釋?！绷捍暮粑届o：“我感受不到?！?/br>
    傻子都聽出來是在生氣。她還是跟在梁代文身后，看著濕透的后背褲腳和頭發，背影那么可憐。梁代文宛如一堵墻，擋住他內心寂寥的世界。兩個人一起路過開著空調的便利店，冷風吹得顧逸接連打噴嚏，還不忘跟在呆頭鵝身后變身復讀機：“真的是碰巧遇到，而且我的確在長寧講脫口秀，不信可以問問那個負責人……”

    “沒必要和我說。本來就只是個工作伙伴開的展。我以為你心情不好，怕你尋短見，在路上出車禍，原來只是手機摔碎了?！?/br>
    每句話都藏著讓人心疼的思緒。顧逸捏著梁代文的手攥在手心：“許冠睿也是路上遇到的，他看到我淋雨，就送我回家再去吃夜宵，我到現在連飯都沒吃，我保證……”

    “我再說一次，我感受不到，你的愧疚我感受不到，我也沒什么吃醋的情緒?！?/br>
    “不是說之前都能收到嗎，已經到了正常人的 20%……”

    雨淋在身上都仿佛是熱的。梁代文冷冰冰地說，在感情不太確定的情況下，先保住事業和愛好，畢竟感情必要的時候可以舍棄，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所以別再自責了。

    這話把她激怒了。她能聽出梁代文情緒的變化：在他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多半可以講出些笑話逗她，或者得意地噎兩句，而每當控制不住情緒，對話就變得極其平穩，遮掩掉一切情緒，拒人千里之外。她有點生氣，拉著梁代文的手：“你跟我走?！?/br>
    園區已經熄了燈，兩個人走到外樓梯三樓，雨還沒停，顧逸站在樓梯上抹了把臉：“確定不會生氣對嗎？我做什么都不生氣是嗎？”

    梁代文等著看她要怎么做。

    “你別后悔?！鳖櫼莩槌鏊澏道锏氖謾C松了手，手機和下午的一樣，磕了幾下追到一樓，如愿聽到破碎的聲音。她斗氣地問：“生氣嗎？我扔了你的手機，生氣嗎？”

    “瘋子?！?/br>
    “手機我會賠給你的，窮得討飯我也賠，但我得讓你知道，沒了手機人就是失聯的。沒能赴約我道歉，但你不能誤會我，我可以在你眼里是瘋子，但不能是腳踏兩條船的人?！?/br>
    深吸了幾口氣，梁代文問：“有必要代價這么大嗎?！?/br>
    “我得讓你感同身受。你送我一顆牙，我還給你新手機，我們扯平還不行？”

    一報還一報的急脾氣只在極少情況下出現，是mama遺傳給她的壞脾氣。急火攻心，想要澄清或者留住什么時，她就總是忍不住像報復一樣抓住對方。梁代文只安靜地看著她，那雙眼睛在雨中總有和往常的神色，仿佛冷淡的東西被泡進水里，多了一層氤氳的不安。她不知道怎么解釋這種突然出現的緊張和恐懼，以至于她必須要做點什么讓梁代文感受到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她依舊隱隱擔心這是一種破裂的開始，就像她掛在晾衣繩上飄忽的感覺一樣。

    “這么怕我誤會你嗎?！?/br>
    “怕。這來之不易的 20%如果歸零，我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費了?！?/br>
    第二天晚上，兩臺一模一樣的嶄新手機擺在 genius bar 傳輸數據，顧逸看著刷爆的銀行卡，對著梁代文翻白眼，面無表情的梁代文回瞪過去，顧逸自覺理虧，只撇了撇嘴。梁代文毒舌了一句：“想和我用情侶手機就直說，繞這么大彎子?！?/br>
    “你想得美?！?/br>
    工作人員沒說話。顧逸看著屏幕里梁代文的信息，最后一條是章清雅：“今晚必須給我個答復，否則后果不是我能控制的了?！?/br>
    那條信息當然沒回成。梁代文只隨意點開下面一排圖標中的一個，蓋過電腦端微信，app store 打開，滾動的游戲頁面吸引了顧逸的目光，梁代文指了指顧逸的手機：“我都恢復好了，你有什么要下載的嗎？”

    “我段子還在就放心了?！鳖櫼菡f，倒是有個游戲數據都沒了，有點可惜。

    “什么游戲?！?/br>
    “叫《紀念碑谷》，是個益智解謎游戲。是一位叫艾達的公主把藏在帽子里的神圣幾何還回去，解救族群的故事，更像是一段尋求寬恕的旅程。她一個人在神奇的建筑迷陣里探險，會有隱藏小路和視力錯覺，也有烏鴉阻攔。唯一的朋友圖騰陪同她，被水淹沒又毀滅自己，把她送到終點去。我很喜歡這個游戲，通關了也舍不得刪除。一個戴帽子的小女孩在孤獨的場景里尋找路線，到達過高空，也越過海洋，還在寶石盒般的迷宮中穿梭時空，還為逝去的親人送花……有點像我們每個人?！鳖櫼蓊D了頓：“也很像你的內心——你玩游戲嗎？要不要試試?！?/br>
    坐在公交車最后一排，梁代文安靜地給戴帽子的小人找路。從第一關一口氣通到第五關，幾何迷陣切換形狀猶如催眠，顧逸靠在車座上，嘟嘟囔囔地說：“最近的好多事情，都很有趣?！?/br>
    “比如？”

    “ounce 倒閉了，你莫名地有了生氣的情緒，像是蝴蝶效應一樣。你還記得‘盎司’的含義嗎？你靈魂里的一盎司，掌管著身體里所有的情緒——它指的是大腦的杏仁核，控制著人的喜怒哀樂，如果普通人的情緒靠感知而來，那你也許都是動蕩所激發的，所以我有大起大落，對你可能是件好事……”

    說完這些顧逸睡著了。梁代文點開微信，兩夜不開機算好事一樁，效果也很明顯，除去一些辱罵的信息，他被幾個高奢設計師聯盟移出了群，章清雅最后一條微信顯示上午十點，語氣傷心：“認識這么多年，最后一次合作是最不愉快的。沒想到你連我的電話都拒接，看來友誼也到此為止了?！?/br>
    逆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