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還在追蹤情人的父親，顧逸搖了搖頭，說到底是可憐人，她也并非不需要這個朋友——人性真是糟透了，卻又那么迷人。

    她打開許冠睿送的禮物，在最下面看到一把扇子。顧逸曾經提過，起源于室町時代的舞扇，珠光紙面被舞臺燈光照射，會看起來非常絢爛。藍金色的扇子翻過來，有銀色珠光墨水提字，應該是許冠睿親手寫上去的，洋洋灑灑：“人生當恣意，白首亦少年?！?/br>
    和關醒心提起許冠睿時，一群人正在 ounce 里看開放麥。關醒心看著在第一排的梁代文說，許冠睿聽起來不錯，如果你不喜歡，記得介紹給我認識。

    最近抽選的觀眾變少，余都樂索性開放了 walk-in，晚 8 點碰運氣即可進入。梁代文和關醒心里外呼應，間諜一樣竄進大門，而余都樂早就留了位置，梁代文還趾高氣昂地繞去和酒保打了招呼，一屁股坐在第一排。幕布后面幾個演員一同坐著，余都樂對顧逸說，梁代文真述情障礙嗎？我看他就是沒情商。

    “你喜歡的又好到哪里去，腳踏兩條船，船還都講脫口秀，脫口秀劃船人?！?/br>
    本來準備了進局子的段子，看到關醒心在場，顧逸不想讓她回憶起不開心的夜晚，拿出渣男那段稿子順了順，上臺去了。一邊講一邊繪聲繪色，還多加了一句：“身體特別空虛，覺得人生風平浪靜，吃東西都沒滋味的時候，就可以靠近一下這些男人，血雨腥風一番后發現，生活的進程里，所有的依賴都是荒誕的，男人，不行?！?/br>
    臺下一片掌聲。散場時梁代文站起身，整個人擋在顧逸面前，直呼姓名：“顧逸?！?/br>
    這把顧逸給說精神了，梁代文從來沒有這么直接喊過名字！

    “我是‘渣男’嗎?！?/br>
    “??？”

    “我覺得自己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你在說誰?！?/br>
    “那是我編的段子，沒有所指。就是換個說法贊美一下迷人性感的男人……”

    “那我性感嗎?！?/br>
    顧逸倒抽一口冷氣：“……拜托你別說了，你一本正經說這句話特別像個變態?！?/br>
    剛說完這句，身后一個清瘦的人影走了過去。偏頭一看，顧逸腿都軟了……

    杰奎琳。

    梁代文回頭看了一眼，轉過來看見顧逸臉都白了：“怎么了，見鬼了嗎?！?/br>
    “我上司?！鳖櫼菘迒手槪骸耙粋€嚴令禁止員工業余時間有重大愛好的人，說會影響本職工作。這下糟了，我要變成全職脫口秀演員了?！?/br>
    “哦，那你是要失業了嗎?！?/br>
    “憑什么，我還要和她死磕?！鳖櫼莅褧x升失敗的事情機關槍一樣吐出來，還對著樓梯翻了個白眼：“我要熬到杰奎琳認可我?！?/br>
    “不過聽起來她就是在指責你的穿著?！绷捍耐撕髢刹剑骸暗拇_單一，t 恤牛仔褲毛衣羽絨服，上海都沒給你點熏陶，東北黑土地把你腌透了嗎?！?/br>
    “怎么著，要學韓劇的套路，帶我去商場時尚大變身？”顧逸彎腰去拿包：“我沒有錢，買衣服只能把你家樓下自行車賣了?！?/br>
    “我已經不學韓劇了。衣品不是太大的問題，改了就好了，你可能失敗在了行業里做螺絲釘，并沒有到被人百分之百需要的程度?！?/br>
    “你的意思是？”

    “對你的領導來說，其實升你和她沒有太大差別。你們的成績都是背靠《壹周》做出來的，流量是雜志的，兩個公眾號也是，品牌的合作也不是因為你來的。整個傳媒集團三十年，旗下十幾本大雜志，體系堅固，《壹周》也就是其中一本。你的競爭對手，可能就勝在比你更聽話?！?/br>
    顧逸看著梁代文，面前的是一個設計圈的符號，基本功扎實思路清晰，有特點，有性格，被人追捧，且還在摸索鮮少人問津的邊界——自己的武器的確只有文字。梁代文還沒停：“你生氣的這位杰奎琳，且不說專業和努力程度，她應該在她的位置上有很多不可替代的能力。而且媒體的薪水天花板那么低，在主編的位置上應該還有很多利益。得到利益的能力如果你也有，她就會看重你?！?/br>
    梁代文只要不談感情，頭腦通透得要命。梁代文伸出手到她頭頂，應該是想揉她的頭，卻在一半害羞地停住了，懸了半天，猶如圍著水晶球做法：“反正，脫口秀這件事被人知道沒什么不好的，文字功底誰都有，開發一下其他的能力吧?！?/br>
    “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br>
    “老早就看出來了。收入太低視野就會低，做小人物很好，但在往前邁一步發現被阻攔的時候，你就知道偏安一隅的壞處了?！?/br>
    “被你這么一說，我真的很平庸?！?/br>
    “沒有。游手好閑的人到了更高的位置，無非就是去更高的位置游手好閑。你很有想法也很尖銳，只是太過善良，還沒忍心刺痛別人而已?！绷捍念D了頓：“畢竟是我挑中的人?！?/br>
    “什么？”

    梁代文突然不說了。顧逸追在身后：“話沒說完怎么就走了？挑中什么了？”

    “沒有，你聽錯了?！绷捍淖叩疥P醒心身邊，巧妙地把話題回避掉。手機響了，顧逸皺著眉頭看手機：“陸叔又進局子了?！?/br>
    陸銘兩點多從派出所出來，幾個人在門外等得睡著，又見到了潘姓小警察。大概值班寂寞，話匣子關不上，“三十多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總是打架，上次英雄救美這次見義勇為，離了婚就可以逞英雄啦？女兒知道也要笑你信不信？你們多關愛一下他，三十歲搞得跟孤寡老人一樣，要靠打架搏存在感，也難怪老婆不讓孩子見你?！?/br>
    逆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