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塵土逐漸平息。

    聞吟雪坐在馬背之上，她目光隨意掠過呆滯的眾人，毫不在意，沒有片刻停留，最后的時候，對上了楚珣的視線。

    她看向他，倏而笑了下。

    滟滟如春水。

    第63章

    馬匹乖順地垂下頭, 前肢曲起，由宮人戴上馬鞍與轡頭。

    聞吟雪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隨后才撥弄了一下剛剛有點兒散亂的發。

    她走過來的時候, 才看到那位貴女，此時已經全然愣在原地。

    聞吟雪看向她，“好像確實不是很難呢?！?/br>
    “……”

    聞吟雪有點兒苦惱地接著道：“剛剛看王姑娘在場中用了那么久時間, 我還以為很難呢, 還擔心會不會摔下來，現在看來，應當是我多慮了?！?/br>
    貴女神色悻悻，只勉力維持著面上的笑, 半晌了才道：“沒想到世子夫人……這么深藏不露?！?/br>
    聞吟雪笑了下, “也就還好吧。過獎了?！?/br>
    還好。

    貴女先前的確知曉是章老將軍的外孫女，但是章老將軍常年出征在外, 事務繁冗, 并沒有親自撫養聞吟雪, 況且聞吟雪又是生長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岷州，聞家又只能說得上是小門小戶, 是以她用此話相激, 不過是看不得聞吟雪之前耀武揚威的樣子，想著讓她下不來臺而已。

    沒想到弄巧成拙。

    場中人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怎么說也能瞧出幾分端倪，說不得還在背后怎么議論。

    貴女站在這里心下焦灼, 不自覺看向王幼菱所在的方向。

    只見王幼菱在遠處輕咬了下下唇, 無聲對她做了個搖頭的動作。

    貴女心下了然, 思慮片刻，隨后對聞吟雪道：“是我之前有眼無珠, 多有得罪，還望世子夫人見諒?！?/br>
    聞吟雪唔了聲，也沒應答。

    手中沒有放下的鞭子在手中撥弄了下，顯而易見地不在意。

    好似面前貴女道歉與否，是怎么想的，她全然不在乎。

    天然帶著幾分從容的姿態。

    場面霎時間沉寂下來。

    貴女大概也沒有想到她沒有回答，有點兒尷尬地站在原地。

    她神色難言，心間幾盡焦灼。

    貴女自覺今日丟盡顏面，剛準備開口告辭之際，只看到楚珣在這時走過來遞上一盞茶，神色溫柔地問聞吟雪道：“渴了？”

    “……”

    其實還行。

    但是楚珣這么問了，聞吟雪也順勢接過，眨了下眼，語調很軟地回道：“多謝夫君?！?/br>
    旁邊剛準備要走的貴女腳下微頓，強忍著自己回頭的欲望，重新往前走去。

    宮人牽著此時已經變得溫順的踏雪走到聞吟雪身邊，垂著頭恭聲道：“按照陛下先前定下的規矩，夫人既然馴服了這匹踏雪，這匹馬就算是陛下賞賜給您的了?！?/br>
    聞吟雪先前還沒有覺得，現在來看，這匹踏雪很像是先前外祖贈與她的那匹，脖頸修長，鬃毛垂順。

    大概是已經收斂了性子，這匹馬還湊過來輕輕蹭著聞吟雪的裙擺。

    說起來，還是挺投緣的。

    聞吟雪也順著摸了下它有點兒粗糙的鬃毛，隨后對著宮人點了點頭，回道：“那等回到上京我再前來領它。你們先替我照顧一段時日吧?！?/br>
    宮人依言應是，隨后才牽著馬離開。

    聞吟雪看向楚珣，他遠沒有別人看上去那么驚訝，就連情緒都很淡，好似從始至終都很篤定從容，還順手把她喝完的茶盞接了過去。

    他的指尖不經意碰了下聞吟雪的手背。

    剛剛在馬背上迅疾的心跳好像還是沒有平息，重又在不經意的時間內，又彰顯存在一般地又鼓動了一下。

    很細微的一下。

    可是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平靜。

    難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剛剛很厲害嗎。

    聞吟雪想到這里，沒忍住看向楚珣，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片刻后有點兒小聲地問道：“楚珣。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厲害嗎？”

    楚珣看向她，點點頭道：“是很厲害?！?/br>
    是很厲害為什么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不會又是在敷衍吧。

    聞吟雪聽到他這么答，又追問道：“那你怎么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她眨了下眼，“你難道不覺得很驚訝嗎？”

    “不驚訝?！?/br>
    “為什么？”

    她一邊問，一邊還更湊近了點，就連發梢上面的香味都清晰可聞。

    說不上來的味道。

    有點像是雨后梨花細微的香味，明明也只有一點，卻又輕而易舉地侵入旁人的感知。

    楚珣倏而看向她，與她對視片刻，隨后道：“因為之前你說了不難?！?/br>
    這是什么道理。

    而且這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不難吧。

    萬一她就只是在吹噓呢。

    聞吟雪想不明白，轉而問：“我說了難道你就相信嗎？”

    她的眼睫一瞬不瞬地看向他，稠密的睫毛好像是一把刷子，瞳仁黑白分明。

    楚珣看了她一會兒，隨后才懶懶移開視線。

    “……相信啊?！?/br>
    天色清明，濃郁的日光從天上鋪設下來，聞吟雪看到楚珣的臉覆沒在浮光躍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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