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這幾年都不愿意聯系我,我怎么知道你住哪套房子,我總要知道自己老婆有沒有安全到家吧?” 陳書淮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但姜宜隱約聽出一絲無奈。 他頓了頓,又道:“況且,我平常我不在家時的行程都會發給你,但你在干什么也從不跟我說?!?/br> “那以前給你發消息,你又不回我?!?/br> “因為工作忙回得晚了,我們有時差,等再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愿意聽了?!?/br> 姜宜盯著他片刻,哼笑一聲,“怪我?” 陳書淮說:“怪我?!?/br> 兩人都知道過去的事情多有賭氣的成分。早幾年里哪怕他們是異國,姜宜從不會落下對他每日的關心,她突然斷了這待遇,陳書淮心里有落差。而陳書淮不追問,姜宜心里也落了疙瘩。 兩人本是無意提及這話題,又恰巧在無意中把話說開。 酒吧的音樂切換到下一首,哀傷的吟唱變為輕快的慢搖,空氣都變得輕盈。 緩和的氣氛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到時間到凌晨三點酒吧閉店。酒吧所在的位置離姜宜的別墅近,如果陳書淮要回他的住處需要開車近五十分鐘,姜宜索性讓他回別墅休息,陳書淮當然不推辭。 別墅里還留有他上次來時留下的日用品,洗漱完后他靠在姜宜臥室門邊問:“我睡哪張床?” 姜宜換上了吊帶睡衣,烏黑的長發松散地披散肩后,這一天玩到深夜,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見陳書淮裝模作樣地來詢問,她掀開被子慢吞吞地說:“客房的床?!?/br> 陳書淮委婉地說:“我們現在是剛喝過酒的成年人,況且明天是周六?!?/br> 姜宜踹開拖鞋坐上床,“你怎么變得這么客氣?” “因為你吃軟不吃硬?!?/br> 他說這句話時,姜宜已經躺進了柔軟的被子里,綢面被料絲滑涼爽,裹著她的身體舒服得不得了。兩條白生生的手臂搭在深藍色的被子上,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小半張臉,窈窕的身體在夏季纖薄的被子之下若隱若現。 陳書淮凝視著她,然后聽這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大咧咧躺床上的女人說:“你說得很對,但我們現在是剛喝過酒的三十歲的成年人,你體力好可以去給貓鏟屎,我先睡了?!?/br> 她的聲音已經有明顯的困倦,說到后半句時音量已經明顯降低,話音落下就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緩,連床頭燈都沒力氣關上。 陳書淮無奈地走到床頭,姜宜聽見動靜,又費力地睜開眼睛盯著他,“別耍流氓?!?/br> “幫你關燈?!?/br> 他淡聲說著,咔嚓一聲將臺燈關上,臥室里陷入一片昏暗。 姜宜忽然感覺額頭上落下了一道輕柔的吻,籠罩在身上的沉重睡意忽然清醒了幾分。那吻明明一觸即離,但柔軟的觸感卻久久留在額前。 陳書淮喜歡這么親她,約會后分別,婚禮時宣誓,相擁而眠陷入夢鄉之前......在他們還沒有鬧得太僵之前,他總會這么做。后來兩人鬧得不愉快,他靠近她一步,她就退三步,久而久之,他知道她抗拒,也就不這么做了。 黑暗里,陳書淮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晚安?!?/br> 他轉身走去,打開臥室的門,走廊的燈光將他高挑的身體勾成一個清晰的影子。 姜宜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沖動,她叫住他:“書淮?!?/br> 陳書淮停住腳步,回頭看她,俊秀的臉有一半被光線照亮,一半隱在昏暗中。他好像離她很近,又好像離她很遠。 這一刻,姜宜忽然想問為什么他執著于留在美國。 但她又怕得到一個委婉又涼薄的答案。 她沉默了幾秒,才輕聲道:“晚安?!?/br> 門被輕輕關上,臥室內又陷入沉寂的黑暗。 這晚姜宜喝了兩杯酒,酒精濃度并不算高,只在閉眼時腦海中蕩出輕微的暈眩,和困意糅在一起,反倒令她難以陷入深眠。 腦海里反復播放著碎片化的記憶,他們在二十歲那年初嘗情事,在二十五歲時彼此許下終身的諾言,陳書淮在她記憶里從青澀恣意的少年一點點變成溫雅成熟的男人,那些細枝末節的、她以為早就被自己忘卻、充滿親昵溫度的細節忽然如復蘇的泉水般涌入她心里。 從十幾歲開始的戀愛之所以刻骨,是因為他們都太年輕,以至于后來在彼此成長時,血rou都長在了一起。 他的性格里有她的性格,她的習慣里有他的習慣,就連偷看彼此生活的事情都做得如出一轍。 姜宜在凌晨五點時再次醒來,窗簾縫隙里透出了泛藍的天光。 她忽然明白那長久以來的空落感究竟出自哪里。對她和陳書淮這樣的感情而言,分別就像一場手術,得一點點把彼此黏在一起的血rou骨骼在細細分開。 可兩人早就長在了一起,連在一起的那一片哪里還分得清楚誰是誰,就連分離的時候都是你帶著我,我帶著你。 那空落是驀然往身體里挖了一個洞的空落。 她起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忽然聽見陳書淮住的客房有響動。 還沒睡? 姜宜心里憋了話想對他說,索性走上去輕輕敲了下門。 “書淮?” 那邊沒有聲音,透過門下細小的縫隙依稀能看見微弱的燈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