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沒想到，這天晚上她就接到了陳琢的電話。

    這通電話很奇怪，陳琢在那邊哭個沒完，楊枝問她為什么，她一句也不說，楊枝只好舉著手機耐心地聽她哭，就像大二的那一晚。

    陳琢抽泣了半個多小時，終于說話了，楊枝打起精神，準備好好地聽一聽原因，這樣才能對癥下藥地安慰她。

    陳琢的聲音斷斷續續，問的是：“你和慕留，有什么，后續嗎？”

    “……”楊枝無奈地用手撐住額頭，“沒有?！?/br>
    “哦?！?/br>
    陳琢哭得更傷心了。

    楊枝不知道陳琢為什么哭，但是她知道一件事，陳琢這周去了紐約。

    嘉禾在客廳里看電視，楊枝在漆黑的臥室里躺了很久，給江珠打了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她幾年之前就該打，可是一直拖到了現在。

    “江珠，”楊枝笑著說，“我找到工作啦?！?/br>
    江珠笑了一聲，“恭喜，在哪里？”

    “還沒有決定好，想先告訴你一下?！?/br>
    “好，回來請你吃飯?！?/br>
    “不要，我請你?！?/br>
    兩個人聊了幾句日常，楊枝猶豫了一會兒，問起陳琢的事：“她已經走了嗎？”

    江珠：“對，昨天回去的?！?/br>
    “那，你倆吵架了嗎？”

    “沒有，多大了還吵架?！?/br>
    楊枝翹起嘴角，輕輕問道：“那，你是談戀愛了嗎？”

    江珠在電話里停了一刻，應下來：“對?！?/br>
    楊枝點了點頭。

    她差不多明白了。

    她開心地笑了幾聲，“什么時候的事？”

    “一個多月之前吧?！?/br>
    “？”楊枝從床上坐起來，興師問罪道，“那你怎么不告訴我??？？”

    江珠冷冰冰地回答：“因為你現在的重點是你和慕留的關系，不是我的戀愛關系?！?/br>
    “……哦，那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是什么樣的人？”

    “把你那點破事搞明白了再來問我的?！?/br>
    楊枝撅起了嘴，“……哦！”

    江珠微不可聞地嘆了聲氣。

    楊枝要說話，可江珠先她一步，“大二的時候，慕留來找過我，他想知道你的情況?！?/br>
    楊枝把自己要說的話放在一邊，點頭，“這次回去，他跟我說過?！?/br>
    “嗯，他來找我的那天，是你正好和程唯在一起的那天，他跟你說過嗎？”

    楊枝一怔，“沒有?！?/br>
    江珠的語調里聽不出一絲起伏，“我讓他不要去找你，不僅那一天不要找，以后都不要找，這件事，他跟你說過嗎？”

    楊枝在床上一動不動，“沒有?！?/br>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說嗎？”

    “因為你不喜歡他？”

    “那你現在明白了嗎，我為什么不喜歡他？”

    這些話兜兜轉轉，還是說回了楊枝想說的，她小聲回答：“夏令營?！?/br>
    她在黑暗里垂下了頭，“兩個名額，一男一女，宋喬凌第一，你第二，所以你不能去，但是慕留可以去?！?/br>
    江珠很平靜，仿佛在聽楊枝講一道她一看就會做的物理題，“嗯，怎么明白的？”

    “遇到了就明白了?！?/br>
    江珠輕聲笑了。

    楊枝大四的時候明白了這件事，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想問江珠這個問題：“江珠，你很討厭我，對不對？”

    “不對，”江珠說道，“我確實討厭很多喜歡慕留的女孩，但我不討厭你?！?/br>
    一滴眼淚掉在了床單上，楊枝帶了哭腔，“對不起?！?/br>
    “沒有慕留，也會有下一個男生，所以你不需要為你喜歡慕留道歉，而且，在這件事上，是我對不起你，你什么也沒做錯?！?/br>
    楊枝淚如雨下。

    “你哭什么哭啊，”江珠又嘆了聲氣，“我把這件事說出來，不是為了勸你和慕留在一起，也不是為了阻止你和他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負擔，你想和他怎么辦，我都沒關系?！?/br>
    楊枝用手背抹著臉，“我知道?！?/br>
    “你知道個什么？”

    “你早就同意了，高考之后，你沒把夏令營的事情告訴我，就是同意了?！?/br>
    是她誤會了慕留的話。

    當初她以為她和江珠關系近了，江珠才會說，卻從沒想過，關系越近，她越不會說。

    楊枝看不見江珠的臉，但是她知道江珠笑了，“知道就行，掛了吧，我要去談戀愛了?！?/br>
    這晚之后，楊枝才終于把慕留從關閉已久的心門里放了出來。

    她從前想了他太多，吃飯的時候想，做題的時候想，回寢室的時候想，想他今天會不會來，會不會發現賀卡上的秘密，想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想來想去，見不到人，也等不來結果，所以她在畢業典禮那天下定決心，從此以后再也不要想他。

    這件事并不難做到，大學生活實在豐富，她每天忙得要命，根本沒時間想起一個大洋彼岸的人，慕留只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閃過她的腦海，比如她從學校東門出去的時候，比如室友買蘋果回來的時候，時間地點不可控。

    可是她很少主動去想他了，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