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什么？”慕留問道。

    “都是菜，這個是洋蔥，這個是花椒?！?/br>
    “這是個菜園子？”

    “對，提倡環保?！?/br>
    兩個人在樓里樓外轉悠了半天，主會議廳里終于有了響聲。

    十分鐘后，楊枝帶著慕留偷偷溜進了會場。

    會議空間開闊高挑，正前方的墻上打著一排通頂的深藍色燈光，左右兩邊各亮著一個教科文的標志，中間的大屏幕里有個人在講話，是某個南美國家的政/府官員，他們一句也聽不懂。

    楊枝悄悄拉開了一把椅子，在最后一排落座了，慕留坐在了旁邊，在楊枝的示意下，他把桌子上的耳機戴在了頭上。

    楊枝小聲問道：“中文？”

    慕留說“好”。

    楊枝的上半身微微前傾，輕車熟路地在桌子上按按鈕，給慕留調成了中文翻譯，又給自己戴上耳機，也調成了中文。

    一道溫柔而流暢的女聲清晰地傳進了耳道：“我非常榮幸，也非常開心，能夠以遠程的方式參與此次會議，與大家分享我們的經驗與感悟，也非常感謝教科文組織在這兩年里給予我們的幫助……”

    楊枝和慕留坐在椅子上聽了五分鐘的同傳。

    燈光在屋頂的棱柱上照出形狀不規則的藍色光斑，像花像樹，像凝固的水波紋。

    楊枝收回視線，摘下耳機，彎著眼睛問身邊的人：“leo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嗯，”慕留隨著她摘下了耳機，一本正經地點頭，“熟悉，每次模聯活動完，你都是第一個從后門溜走的?！?/br>
    “……”

    楊枝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慕留壓著嗓子笑出來，“好像有點像紐約的那個會議廳，我記不太清了?！?/br>
    “那你以前開的那些會呢？”

    “也記不太清了?！?/br>
    楊枝瞧著他，“你現在會穿西裝嗎？”

    “不怎么穿，沒什么場合，怎么了？”

    “沒事?！?/br>
    好久沒見過了。

    兩個人從昏暗的會議廳走到明亮的大廳，都有點恍神。

    楊枝要回去上班了，她陪著慕留往門口走，“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去機場了？”

    “你幾點下班？”

    “五六點吧?！?/br>
    “那我等你下班，附近有咖啡館嗎？”

    “有，但是你不去看看景點嗎？協和廣場，香榭麗舍，凱旋門，你都去了嗎？”

    慕留滿不在乎，“下次再去，我還是在這個門口等你？”

    “等我干什么？”

    “陪你走到地鐵站?！?/br>
    楊枝想了好一會兒。

    “那你在地鐵口等我吧?！?/br>
    楊枝下了班，走到了十號線的地鐵站，慕留果然在那里等她，手上推著他的黑色行李箱。

    見也見到了，可以告別了，楊枝望著他，“那我走了，祝你航班順利?！?/br>
    慕留確認了一下地鐵號碼，“你家門口是十號線嗎？”

    “是七號線?！?/br>
    “那你要換一下？”

    “嗯?！?/br>
    慕留提起行李箱，“那我陪你坐到七號線?！?/br>
    這個時間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車廂擁擠，楊枝和慕留夾在人群中間，時不時地往對方的身上掃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一站的換乘很方便，只需要穿過一個門洞，就從一條線的站臺走到了另一條線的站臺，方向剛好是楊枝回家的方向。

    楊枝走到車尾的位置，站好，開口道：“我到了，你可以走了?！?/br>
    慕留沒動地方，“等車來了再走?！?/br>
    兩個人并排站在喧鬧的站臺上。

    短暫的沉默之后，楊枝問出了她一直好奇的問題：“上次，程唯給了你什么好處？”

    “哪次？”

    “他借花獻佛那

    次?！?/br>
    慕留輕聲笑了，“借花？誰借誰花？”

    楊枝剛想出聲，又把話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

    “你怎么不去問程唯？”

    “問了，他沒告訴我?！?/br>
    “哦，那我聽他的?！?/br>
    “你倆是什么好兄弟嗎？”

    慕留像聽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當場笑出了聲，半天都沒停。

    一趟地鐵轟隆進站，卻不是楊枝要坐的那個方向，車來了又走，他們仍然站在原地。

    楊枝又問：“你搬家了嗎？”

    “搬了，租了一個一室一廳?！?/br>
    “所以你不找室友了嗎？”

    慕留笑了一聲，“你又有男朋友要來波士頓讀書？”

    聽見這句，楊枝盯著對面的音樂節廣告牌，半天沒說話。

    等到對面一趟車開走了，她才抬起下巴，對上慕留的視線，“你早就知道程唯的女朋友是我?！?/br>
    慕留自在地看回去，“你不是也知道他的室友是我嗎？”

    “我怎么知道？”

    “那是你的事?！?/br>
    楊枝沒有反駁。

    在去波士頓之前，程唯的確沒有跟她提過“慕留”這個名字，但是她知道，這個室友和他們同一年，和她是一個地方的人，本科就在麻省理工。

    她一直希望程唯永遠不要說出這個名字，她就可以永遠當作不知情。

    楊枝緩慢地呼出一口氣，“慕留，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