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紅的、白的都流了出來。都淌在了祭臺上。 叮咚鐺的聲音響個不停,越來越快。 那聲音鉆入了她的意識,將她的意識生拉硬拽出來,又要把她的意識沉向某個巨大的黑暗之中。 叮咚鐺—— 叮咚鐺—— 有海浪猝然升起,從阮文的身后拍向她的背脊。 阮文被拍得一個趔趄,原本要掉入黑暗之中的意識掉進了深海。 耳朵上傳來尖銳的刺痛。 “唔啊……??!” 阮文坐起身來,渾身被汗浸透。她伸手去摸自己耳朵,摸到了一點點血跡。 在阮文耳朵上咬出個豁口的白貓在阮文起身時就跳了下來。 它搖晃著又白又長又蓬松的大尾巴,朝著阮文“喵”了一聲。 阮文的淚一下子涌到了眼眶。 她一把抱住了白貓,哭了起來。 白貓也不嫌 棄阮文把眼淚抹自己身上。它用長著倒刺的粉紅色小舌舔舔阮文的臉,大尾巴像手一樣有節奏地輕拍著阮文的腦袋。 阮文哭得滿臉眼淚鼻涕,卻又在某個時刻忽然打住。 她手腳并用,幾乎是以摔下大鼎的姿勢爬下大鼎的。 ——沒有。 這回這間宮室里沒有傳來熟悉的大鐘小鈴響,也沒有熟悉的工匠怨魂在這里開始殺同伴、吃同伴的輪回。 阮文掛著一臉淚痕沖出宮室。 宮室外面的長廊還是那么陰森幽暗??蛇@一次,陰森幽暗的長廊看得到底。 那底部是一扇敞開著的大門。 大門另一邊是rou眼可見的光。 阮文的瞳孔放大了。 這一刻,她就是撲火的飛蛾。 她看不到那光以外的所有東西。也想不起沖向那光以外的所有事情。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著敞開的大門就飛奔起來。 被阮文遺忘的白貓跟隨在阮文的腳邊。 一人一貓就這樣越過暗色無光的長廊,來到了外面。 殘陽如血,天地間哪里都是一片與薄暗濃黑融到一起的紅。 有風聲從阮文的耳邊穿過,阮文發現自己來到了先前的夢境。 對,就是那個有人和她說話、她卻怎么都看不到那人模樣的夢境。 阮文回頭。那里已經沒有她方才飛奔出來的宮殿。取而代之的是,那里上演起了阮文沒在下層夢境中看到的后續。 那是她被丟上祭壇時發生的后續。 儲藏間里的孩子們到底還是順著繩子,從儲藏間里爬了出來。 只是等孩子們全部爬出,宮殿里的火也已經燒得很大了。 木質結構不耐高溫、不耐明火。熊熊火焰吞噬過來,頃刻間就是摧枯拉朽。 這一刻,這個散發著幽冥氣息、晦暗幽深的宮殿化為了紅蓮火海。 哀嚎聲不知從哪里傳來,在風中、在熱浪里攪和成一團。 工匠們有人被燒焦了頭發,有人被燒掉了衣服。還有人被砸下的木梁燙壞了皮膚,身上潰爛。 但終歸,工匠們活著找到了孩子們。 即便是已經被陳公公收買了的那兩人,也沒有中途暴起對同伴發難——這二人之所以接受陳公公的威逼利誘,除了陳公公有許諾事成之后給他們金銀米糧,還有陳公公早已知曉他們私帶孩子入宮,拿孩子性命做要挾的緣故。 孩子們一個個灰頭土臉,但他們都被工匠們抱在懷里、提在手中。 巡邏的禁軍與負責這座宮殿的太監宮女早已經沒功夫管這些工匠的下落了。能逃的人都在逃,一時間連想到救火的人都沒有。 工匠們一路躲躲藏藏,竟也真的在大火中找到了一條出路。 阮文看到此處,熱淚已是淌了滿臉。 她看到對于工匠和孩子們而言的生門就在前方。 她知道他們只要跑過去,只要穿過那扇門,他們就不用死在這座陰冷深沉的宮殿之中。 但是—— 銀|槍齊刷刷指向前方。 被堵在那生門處的何止工匠與孩子們? 哭天搶地的宮女、屁滾尿流的太監,就連被義子扛著出來的陳公公一行都被堵在了那里。 前方是禁軍。 大量的、身著銀甲的、訓練有素的禁軍。 “奉陛下之命,我等守衛在此。今日縹緲殿,任何人都不得出?!?/br> 將軍打扮的男人滿臉冷漠。禁軍手中的銀|槍反射著沖天的火光,尚未飲血也紅艷得令人雙目刺痛。 “大膽???你可知我義父是何人???他可是陛下跟前的紅人——” “紅人黑人都與本將軍無關。本將軍來此只為履行職務?!?/br> 將軍一抬手,槍兵后面立刻有一隊弓兵拉滿弓弦。 十字箭頭銀光耀耀,宛若鷹爪。一旦入體,不連帶著箭頭周圍的rou一并剜下來便取不出來,是戰場上殺人的款式。 “……!”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陳公公在瞥見這箭頭的那一刻也變了臉色。 十死無生。 這是在場所有人注定的結局。 想從士兵胯間爬出去的太監被原地射殺,貼在禁軍身上求饒的宮女被銀|槍當胸一槍。 縹緲殿內值守的禁軍被同伴以逃兵之名砍下腦袋。更多的宮女太監被趕回縹緲殿殿內,在烈焰中嚎叫著,起舞般跌跌撞撞,最后被燒成再不能動彈的焦炭。 lt;a href= title=草菇老抽target=_blankgt;草菇老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