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她們離開帳篷,趕在暴雨前把老人送回民宿,開始收拾擺放在天幕四周的桌椅和食材。 風里滿是厚重的塵土味道,沙石拍打在裸露的皮膚,長發狂舞,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昆妲站在空地上出神,江飲拉著她在雨里跑。 返回民宿,院中經過,江飲看見空地上擺放的煙花沐在雨里,全毀了。 東北大哥撐傘來接她們,走到屋檐下,連連向江飲道歉,“太著急了,忙著找人點人,這事我就給忘了?!?/br> 露營地點距離民宿三百多米,這雨來得突然,大家毫無準備,老人們的健康和安全更為重要,江飲搖搖頭,暴烈的雨聲中,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沒事?!?/br> 老人們大多回了房間,少數站在屋檐下看雨,外婆找來干毛巾給她們擦頭發,江飲呆呆望著如簾的雨幕。 旁邊人說真是怪了,天氣預報明明說最近幾天都是晴天,怎么會突然下雨,白天還是大太陽呢。 ——“天氣預報根本不準?!?/br> ——“天氣預報什么時候準過?!?/br> ——“這就叫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br> 雨越來越大,耳邊人聲嘈雜,漸漸模糊不清。 手腕一股兇猛的力道,江飲身子隨之一偏,被拽到雨里。 “欸!去哪里!下這么大雨呢!”外婆在屋檐下拍著大腿喊。 江飲已被拖拽著跑遠。 雨點小拳頭似落在身上,片刻便濕透全身,從民宿到露營地的三百米,每一步都行走得異常艱難。 抹一把臉上的水,江飲望向雨中踉蹌奔跑的人影,白色連衣裙布料緊貼玲瓏的身軀,長發濕漉垂散在肩頭后背,回眸時一張沐雨的臉清麗如花。 無需言明,江飲知道她要做什么,握緊她的手,快走兩步與她并肩,在暴雨中行走。 上一次這樣淋雨是十八歲,高考結束,她們騎車外出游玩,車子壞在鄉道,上坡路來的雨水淌成一條河,幾乎漫過腳踝。 她們蹲在雨棚下,路中間,像河里的兩塊石頭,興奮得大聲尖叫,恨不得就此死在雨中。 草地蓄滿了雨水,像踩在一塊巨大的海綿上,腳背陷得很深,草葉穿過涼鞋綁帶鉆進指縫里,癢癢的,她們終于來到河邊高地的帳篷外。 地釘牢固,帳篷位置也好,大雨中沒有偏移分毫。 昆妲摔倒在防潮墊上,江飲俯身,迅速將她翻面,解開后背連衣裙拉鏈。 衣服濕透很難脫,她發尾搖晃,水珠滴落在心口,昆妲渾身顫粟,牙齒也興奮得咯咯打戰。 天還沒黑盡,微光從蓬頂滲透,昏暗環境中,昆妲臉白如紙,清晰可見。 等到阻礙完全祛除,她迫不及待伸出手,江飲彎下腰,兩具guntang潮濕的身體擁抱在一起?;鹧婧娓闪怂?,從唇際一路到心口,涼風拂過腿彎,身體折疊,昆妲抱住她的腦袋,手指感覺到汩汩的熱流傳遞。 帳篷里飛濺來點點冰涼的雨絲,江飲直起腰,借渾濁的天光去看,它是有生命的,呼吸、吞吐,一收一放。 “來?!崩ユ曇粼谟曛蓄~外清晰。 江飲探身夠來角落的背包,從里側夾層取出一只方形小盒,牙齒撕開包裝。被刺穿時,昆妲高高抬起上身,腰肢拱出柔美的弧度,小腿掛在江飲肩膀,腳尖繃得直直。 好大的雨,天和地似乎翻轉了,海水傾瀉,耳畔轟隆巨響,蒼穹將塌,誓要把世界都沉沒。 昆妲高聲尖叫、吶喊,水中綻放出奇異的花朵,她雙目剔亮如焰。 雨變小了,江飲抱膝坐在一側,長發隨意用鯊魚夾凌亂盤在腦后,她穿上內衣和背心,體溫已經把布料烘得半干。 昆妲閉眼躺在她身邊,身上蓋一條薄毯,雪白小腿微曲,姿態脆弱。 已經是晚上七點,雨停后天奇異亮起來,到處都是水流動的聲音。 電話響了,江飲從背包里摸出來。 ——“喂?!?/br> ——“嗯?!?/br> ——“好?!?/br> 是外婆,確定她們平安無事,叮囑她們早點回來洗澡吃飯。 昆妲睜開眼睛,江飲掛斷電話俯身去看她,溫熱的手掌落在她冰涼的臉。 這感覺太好了,臉頰依戀去蹭,昆妲重新閉上眼睛。 “那就再躺會兒吧?!苯嬚f。 動動身子,昆妲湊得更近些,手掌落在江飲冰涼的大腿。淋了雨,又出了一些汗,皮膚黏膩,但并不討厭。 她存在如此鮮明,像一座風雨中永遠頑強矗立的白色燈塔,指引迷航的旅人歸家。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來表達自己,就這么安靜待在一起,在可以感受到對方心跳、體溫,甚至血液流速的距離。 踏實、安穩。 雨后溫度降下來,感覺涼爽,河面很快黑沉下來,只余四面八方綿綿不絕的水聲。 “要點燈嗎?”江飲輕聲,她知道她還醒著,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在大腿上劃。 “我想要你抱抱我?!彼鸱撬鶈?。 江飲于是躺倒,細長的手臂圈住她。 雨停了,蟲聲細弱,遙遠的山林傳來悠長的噪鵑鳴啼,風送來潮濕微涼的空氣,帳篷橢圓的小門外是野外夜晚一幅色彩深沉的畫卷。 沒有煙花,但也不虛此行,想象之外的這個夜晚,似乎也挺不錯。 原來真正相愛的兩個人,其實并不需要那些人為賦予的生硬的浪漫,順其自然也能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