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晚宴正是熱鬧非凡的時刻,醉仙閣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檐畫角, 酒樓中也是奢華無比, 達官貴人喧鬧非凡,琴奏舞曲甚是美妙。 只有一人身著月白華服, 坐在二樓雅閣里, 冷淡慵懶的氣質與周遭氛圍格格不入, 旁邊的女子一襲白裙更是出塵脫俗, 似仙人之貌, 矜貴非常。兩人衣著相得益彰, 抬眼彎唇間柔情蜜意, 一個燦如春光, 一個皎如秋月,珠聯璧合,般配得緊。 對面的姜瑤、孟太尉與鎮南將軍坐定許久,看司徒云昭自從坐下遲遲不開口, 只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品茗,他們便也不敢出言。最機靈的還是孟太尉, 漆黑的眼珠轉了轉,揣摩出了上意,碰了碰左右兩人,帶頭嬉皮笑臉地對司徒清瀟道:“長公主金安?!?/br> 孟太尉與姜瑤倒是圓滑,鎮南將軍直來直往,雖跟著請了安,臉色卻一直不太好看。司徒清瀟也不在意,寬和一笑,聲音溫和,“在外面就不必拘禮了?!?/br> 店小二進來上菜,孟太尉瞧了瞧,方才與公主虛與委蛇了幾句,茶碗倒還空著。于是叫住小二,“倒茶?!?/br> “我來吧?!彼就角鍨t突然開口,店小二便自覺退下,她親自站起身來為三人斟茶。 她身量纖細,眉目灼灼,姿容勝雪,倒茶間手腕細白,端得一副高貴雅致的模樣,卻溫柔如水。 姜瑤和孟太尉連忙站起身來推辭,“這如何敢勞煩公主,臣實在不敢當啊?!?/br> “無妨,三位大人皆是難得的忠臣良將,輔佐昭兒勞苦功高,自然當得。只是近日里朝堂上繁忙,昭兒也越發辛勞,又不肯休息,各位大人替我左右。多勸著些?!闭f罷,她看向司徒云昭,眼中溫柔似水,司徒云昭更是揚著眼尾,拿起玉著,夾起一塊酥放進她的盤中,聲音像白玉一樣清潤:“這里的紅豆酥尚可,嘗嘗?!?/br> “這個自然,自然?!彼麄兊褂行┎缓靡馑剂似饋?。話畢,孟太尉面帶疑惑:“對了,主上,我們來這里作何?” 此處人多口雜,倘若有事商議,顯然像平日里在宮中或是王府才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也絕不會帶長公主同來。也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讓公主與他們等人拉近關系吧? 司徒云昭端了一盞上好的云霧茶,目光只在茶上,攏著月白色的寬袖淺酌一口,不咸不淡地開口:“看戲?!?/br> 看戲? 一樓觥籌交錯,氣氛正濃間,說書人與戲班子上了臺。 燈光變暗,一個尖嘴猴腮的男戲子上了臺,戲一開場,他便左歪右斜地倒在地上,胡言亂語,與路過的狗都要叫罵幾句,醉態百出。此人在戲中名為李功。 另一戲子扮作路人,大喝一聲:“官府出巡,還不肅靜,速速回避?” 李功像聽不到似的,并不回避,而是繼續叫罵,“什么大官小官,通通與我無干。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擾我在此飲酒,還不速速滾開?” 路人見狀,又喝:“圣上駕到!” 李功依舊不動,還笑呵呵地醉語道:“圣上還在病中,不知此時是清醒還是糊涂呢!” 李功兩次不動,路人又喝:“攝政王駕到!” 李功一聽頓時臉色發白,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小人死罪!小人死罪!” 路人只問:“為何我叫官府出巡,你不避讓,我叫圣上駕到,你也毫無懼色,為何一聽攝政王竟跪地求饒了呢?” 李功答:“我只知天下有攝政王,不知有圣上!” 好一出諷刺權臣當道、天下亂象的戲碼。 戲一落幕,酒樓中掌聲不斷,間或大聲呼好,每桌席間交頭接耳,討論不絕。 更有甚者,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男子,喝得酩酊大醉,雙頰酡紅,手里還拿著酒盞,搖晃著站起t來大喝:“司徒云昭陰毒腌臜,哼,人面獸心,jian佞小人,挾持圣上,禍國殃民,前幾年帶兵平西番時為何不死在西番!” 聽到這句刺耳的話從下面傳來,司徒清瀟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了個干凈,整顆心像被緊緊擠壓住一樣,她急急地去找司徒云昭的身子,直到握住了她的胳膊,冰涼的手甚至微不可察地發抖,直到實實在在觸碰到了那片溫熱,才有所緩解。 “你不要命了?”他身旁的人醉意不濃,將他按下去,自己站起來,侃侃而談,用詞顯然文雅了些:“權臣當道,必將如戲中所演,天威折損,無知無畏之者藐視官府,藐視朝廷,藐視律法,朝野上下必定會亂象叢生,天子年少單純,怎敵手眼通天獨斷專行的權臣?權臣挾持天子,把控朝政,我等身為大齊子民,絕不能裝作看不到!” 有不少人連連稱是,拍手稱快,遠處還有一人跟著附和起來,“是啊,攝政王陰狠毒辣,抽腸剝肚,毀家滅室,什么手段沒用過?在她手下過過的人命何止千百條?攝政王以權謀私、獨斷專行、草菅人命、禍國殃民,況且她還是女子,你們敢讓她來做天子么?不要命啦?” 一樓的賓客群情激昂,也有看起來書生模樣的人開口,“可攝政王二十歲時便平西番,立下赫赫戰功,咱們百年來與北國不斷交戰,國庫空虛,攝政王在朝內又修水利、定學制,輕徭薄賦,廣募人才,休養生息,令國泰民安,又與北國建交,一下子結束了百年來的征戰,這樁樁件件,都該是載入史冊名垂千古的不朽功勛。況且攝政王才不過二十三歲,比許多帝王一生的政績還要突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