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帝斟酌著開口,生怕說錯一句話,讓平南王認為他在與朝臣私相授受,傳遞信息。雖多年如此已然習慣,可隨著身體近幾日好了起來,又蹦出了念想,隱隱想突破平南王桎梏。 司徒云昭其實并不太在意,今日皇帝召集重臣問政,要呈上的奏疏也早已叫人檢查過了,群臣自然也不會多言,自找麻煩。 司徒云昭淡聲,“教育太子是太傅的責任,看來太傅不堪其任,陛下,不如撤了太傅之職,由臣來接替?!?/br> 陸太傅也當真怕自己烏紗帽不保,連忙去看她,“平南王你——” 司徒云昭笑了笑,“說笑而已,太傅。本王是想告訴你,在其位謀其政,教育東宮是你的責任。其他與你無關的事,少管為妙?!?/br> 陸太傅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奏疏呈了上來,皇帝展開一本奏疏看了看,干笑了兩聲,“這一本是歌頌平南王功績的,讓朕給平南王升官賞賜。平南王已是位極人臣,居然還有人尚且覺得不足,朕還要如何給平南王封賞啊?!?/br>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司徒云昭面目明艷動人,面色淡然,眼中卻有一股利光,“只要想高,自然就能更高?!?/br> 皇帝不寒而栗。元相繼續道,“平南王連日辛勞,確應封賞?!?/br> 司徒云昭把茶盞放在桌上,“封賞就不必了,這茶太過澀口,給本王換盞茶就夠了?!?/br> 大殿里有許多宮女,旁邊的宮女將動未動,被司徒云昭止住了,她笑看著皇帝,“路公公,你來?!?/br> 路公公始終站在皇帝身后,“這———” 路公公是大內總管,自小跟在皇帝身邊,從未伺候過別人,連朝臣見了,都要給他三分薄面,怎么都于理不合。 “不如本宮來吧?!?/br> 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傳來,司徒清瀟自殿門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宮女。 雖然群臣覺得皇上對溫寧公主寵愛頗深,也不避諱朝政,但溫寧公主一向甚少出現在朝臣面前,朝臣統統轉過身來下跪,“參見溫寧公主?!?/br> 司徒清瀟一身淡粉煙羅裙,腰束素色緞帶,外罩一件白衣,釵環齊整,耳間戴著白玉耳墜,泛著光澤。柳眉彎彎,膚白如玉,嬌顏如雪,端莊溫婉,對著朝臣道,“各位大人請起?!?/br> 說罷,走到了司徒云昭身邊,彎下柳腰去桌上拿茶盞,面色平靜,淡雅自若,矜貴如常。 司徒云昭才回過神來,站起身來,先她一步搶過了茶盞,茶水都有些灑了出來,生生被燙了一下,她也不躲,依舊捏著茶盞。 她秀眉微蹙,“公主金枝玉葉,怎么能做這些事?!?/br> 話畢,扔下茶盞,拂袖而去。 司徒清瀟有些疑惑,朝臣們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陛下最寵愛的公主,面子不知要比路公公大多少倍了。怎么還不愿意了起來? 司徒清瀟跟著她出來,就見她負手而立站在殿前等她。 司徒云昭桃花眼中染上慍怒,還帶著說不清看不明的神情,“你何必要如此作踐自己?!” 約莫是第一次見她生氣,怒氣來得突然,又不知原因,一時有些愣怔和不知所措,美目不似平日清冷,而是盛滿了無措的水光。 司徒清瀟不知怎樣面對她的目光,偏了偏頭,“端盞茶而已,沒什么?!?/br> “你是一朝公主,金枝玉葉。你是君,我是臣!” 她用舉國的奇珍異寶溫養著她,只想要她永遠做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為了那不爭氣的司徒皇族居然能為一個臣子端茶么?!一時間萬般滋味一齊涌上心頭。 司徒清瀟承受著她突如其來的怒氣,不知怎么的,有些委屈。 開口聲音冷冽,“你不是一向以折辱我司徒氏為樂么?如今給你機會你折辱我,你反而不要?” 司徒云昭喉頭發澀,桃花眼里也帶著水光,看著她的眼睛,“司徒清瀟,我何曾折辱過你?” 百般愛意,竟是被對方用折辱二字形容。 “你折辱司徒氏,與折辱我有何分別!” 司徒云昭無從反駁,頓時像xiele氣的皮球,“以后,不要再這樣了,我只是一介臣下?!?/br> 司徒清瀟反唇相譏,“你也知曉你只是個臣子?!?/br> “你——” 這是冬日,雖昨日雪停了,依舊冰天雪地,寒風凜冽。司徒云昭這才注意到對方只著平日的宮裙,并未穿狐裘披風,纖細柔弱,如寒風中的一株嬌花。 司徒云昭今日穿著常服,寬大的廣袖外衣還算厚實,她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到司徒清瀟身上,目光不落在她身上,手下動作卻分外溫柔。 聲音中也不帶一絲溫度,“溫寧公主早些回去吧?!?/br> 言罷,便轉身離開,上了不遠處的玉輦。 玄色的外袍上繡著云月暗紋,還帶著淡淡的沉香味道。 平南王府。 入夜。 司徒云昭秀發輕挽,穿著淡藍色絲綢中衣,清麗出塵,伸出瑩白的纖纖玉手,坐在桌前。 那日的小姑娘又來了,張汶低著頭,給她的手指細細地涂抹藥膏。所幸,茶水并不太燙了,只是灑上的地方略微有些紅腫。 張寅太過了解她的性子,一早看出來她絕非不喜歡自己的愛徒,反而是喜歡才去逗人家。張寅內心驕傲,自己的愛徒如此可愛,誰能不喜歡? 茯苓和半夏站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