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傳來方冉懷毫無情緒起伏的質問：“你在哪里？”

    第0065章 青苔

    少年的質問很直接，利落又不帶任何委婉的試探。仔細分辨，還能聽到他冰冷嗓音帶出的淡淡回音。

    “我……”這語氣讓黎川有點瘆得慌，但他還是下意識撒了謊，“我在買菜呢?！?/br>
    “說謊?！焙敛华q豫拆穿他，方冉懷的語氣又沉了沉，“出門前你說的是見朋友?！?/br>
    “呃，是啊，見完朋友去買菜了?！?/br>
    “……”

    對面說話的回音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間，安靜得一點動靜都聽不見。黎川還以為是方冉懷掛了電話。

    “黎川?！蓖蝗?，他叫他的名字，帶著一陣呼呼聲，像是有風掠過，“我答應過你，不管去哪里干什么都會陪你。我會幫你的，不管是什么?！?/br>
    夏風吹過，將黎川點燃的煙散得更開，這一瞬間，先前那種煩悶消失不見，他甚至不用再借助尼古丁，索性滅了。

    單薄襯衫隨之揚起，自然給予的暖意灌進他胸腔，蔓延全身。

    轉眼間，居然已經和方冉懷度過了三個季節。

    從冬至夏。

    “我知道了?！彼卮?，“一會兒我得回趟海濱?！?/br>
    那邊沉默許久。

    黎川繼續說：“你下午還得去學校開成績證明，就先忙你的事吧。我很快回來?！?/br>
    “……你的這句話在我這里沒有信用?！?/br>
    黎川失笑：“肯定會回來的，你看微信?！?/br>
    方冉懷將手機拿下一看，置頂對話框彈出黎川的消息。是餐廳的預訂信息。

    “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想吃這家嗎？等我從海濱回來去學校接你，咱們一起過去?！?/br>
    方冉懷覺得黎川哄騙的技術更上一層，幾句話的功夫，他的心情竟rou眼可見地變好：“……我知道了，那你要準時來接我，不能遲到?！?/br>
    校門旁邊都是些賣文具或者小吃的商鋪，再往左走十來米，有一條延申進去的小巷。從那兒進去正好可以繞到學校中門。這里與教學樓并不順路，地上布滿青苔，散發一股難聞的霉味，很少有學生愿意從這邊走。慢慢地，也就被另一群人占用了去。

    方冉懷向來沒什么朋友，這次辦完手續就徹底和學校沒了關系，他倒是沒有多留念，只是需要再和陳老師打個招呼?？上麃淼牟皇菚r候，正趕上陳老師上連堂，時間尚早，方冉懷無所事事，索性在學校亂逛。

    【抵達柏盛！】

    手機彈出黎川的消息，順便附帶一張自拍，高樓矗立于天穹之下，柏盛制藥四個大字霸占大片屏幕，只有左邊的角落露出黎川一只眼睛。

    方冉懷不自覺勾起嘴角，點擊保存原圖后才打字回復：

    【注意安全，走路不要看手機?！?/br>
    對面很快回了個小熊乖乖坐好點頭的表情。

    【晚上見?！?/br>
    【晚上——】

    對話框的那句話還沒打完，方冉懷就因為邊走路邊玩手機砰一下踢到垃圾桶。

    方冉懷：“……”

    他默默收起手機，扭頭看了一圈，確保沒有人撞見這副場面，卻發現自己已經從cao場繞道了側門小巷附近。

    “少來碰我！”有女生的聲音傳來，改過的校裙完全媲美商場櫥窗里性感時髦的短裙，她作勢把燃燒的香煙往靠過來的男生臉上杵，“滾遠點！”

    男生沒躲，一個動作輕松扼住她手腕：“行了，我都說了沒其他意思，我是你對象還能害你嗎？就是讓你單純過來唱個k……”

    話到一半，孟子凡的聲音弱了下去。他將手搭在女生肩膀，與不遠處的方冉懷對視。

    啪嗒。

    手上一軟，茶杯就徑直掉到地板。

    “干什么呢？”黎錦言心疼自己珍藏的茶杯就這么碎了個口，“不想喝直說，你扔什么杯子?！?/br>
    總裁辦公室的布局最是向陽，若是天氣好，就能看見金光照耀高樓大廈的光景，可惜現在的海濱剛剛結束一場暴雨，繼而轉為綿綿細雨，總是不見光。

    黎川坐在沙發對面一動不動，像是被誰施了咒。

    “咋了？”黎錦言挑眉，語氣有些曖昧不明，“度假一個月把身子度壞了？”

    幾分鐘后，黎川終于從莫名心悸中緩過神，白了他一眼：“滾?！?/br>
    “你才滾！”見他沒事，黎錦言又自顧自輸出，“你真的瘋了吧，明知道姚燁有鬼，還非和他綁在一起，你這不是引狼入室嗎？要我說，直接把他交給警察拉倒?！?/br>
    “不行?！崩璐ㄑ杆俜駴Q道，“沒有確切證據，報警也沒用，只會打草驚蛇?！?/br>
    黎錦言認命般倒在沙發里：“那怎么辦？”

    “很多調查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沒法做，只能由你去查查他的身世，越詳細越好，弄清楚他為什么要這么針對柏盛?！?/br>
    “我拿什么查？”黎錦言苦著臉說，“你不是有現成的人嗎？讓方冉懷去啊?！?/br>
    黎川盯著他沒說話，仿佛無聲警告。黎錦言雞皮疙瘩頓時冒出：“行，我知道了。這事也沒辦法讓別人辦，就只好犧牲我的休息時間盡快做吧?！?/br>
    休息自然不是什么正經休息，黎川懶得追問，只出于人道主義安慰一句：“辛苦了?！?/br>
    “命苦?！崩桢\言無奈一揮手，“最近制藥廠那邊也出了問題，我兩邊跑，累死得了?！?/br>
    聞言，黎川蹙眉：“廠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