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眼淚無聲落下,紀澤蘭急得要命,卻還是盡量保持聲音平穩。 等到他臉色稍微恢復,她終于忍不住扭頭質問:“我不是給你說了嗎!要鬼混就滾出去,家里烏煙瘴氣的像什么樣子!” 方卓本來還有些自責,結果被這么一吼,臉色頓時變了。眼見情況不妙,那些狐朋狗友也迅速撇開關系:“呃,那個,老方,小蘭,我們就先走了哈?!?/br> “是啊,兩口子慢慢說,別吵架?!?/br> 腳步聲急促響起又很快散去,方卓關了門,咔噠一聲反鎖。 “我也給你說了,在外給我留點面子?!彼罅四笕^,似乎在隱忍某些情緒。 “滾!孩子都差點出事了,要你那個破面子有什么用!” “紀澤蘭,你說話注意點!” “我注意什么?你整天不工作不做家務只知道玩!讓你偶爾照顧一下孩子就變成這樣,你怎么不注意點!” “草,你他媽又提這事干什么!” 啪! 清脆響起,有什么東西被打碎。 紀澤蘭將煙灰缸砸向麻將桌,今天的事已經突破她忍耐的底線。 短袖領口被她動作扯大,露出大片大片的淤青。 是被毆打的痕跡。 盡管方卓已經釋放出危險信號,紀澤蘭也并沒有停下辱罵斥責。 身體里某種稱為“母愛”的本能驅使著她,給予她無窮力量。 方冉懷倚在窗邊,終于從窒息中恢復。 這日復一日的爭吵沒變過樣,不管是因何而吵,最終都會繞回到那些老生常談。 但這次,他聽見自己mama勇敢又憤怒地說出兩個字。 “離婚!” 緊接著,是身體碰撞地面發出的巨響,茶幾被撞得脫力它原本的位置,與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尖銳。 父親的辱罵,母親的尖叫,拳頭砸在身體發出的哀嚎。 空氣中依舊飄蕩炙熱的風,但卻漸漸混合血腥。 他哭著上前,想要拉開兩人,可腿上仿佛被灌滿了鉛,不管怎么用力奔跑,腳下的路都沒有變過。 “mama……mama……!” 越是使不上勁,他就越著急,明明離紀澤蘭只有幾步之遠,但就是到不了她身邊。 下一秒,身體突然變得輕松起來,像是一直被抑制住的猛獸終于掙脫束縛,方冉懷跟著慣性往前踉蹌好幾步。 啪! 可還沒等他回過頭,耳邊就擦過什么東西。 一直到脆響落到地上他才看清,是一只瓷碗。 房間變得干凈不少,雖然不大,但好在沒有煙酒的惡臭,只有淡淡的花香。 暖黃臺燈將影子拉長,散在加固于窗邊的鐵柵欄上。 剛上初中的方冉懷還未來得及換掉校服,手里拎著放學回家順路買來的菜,下意識捂住耳朵。 “媽?!彼_口,語氣里已經沒有小時候的慌亂和害怕,仿佛早習慣了紀澤蘭這副模樣。 “滾開!”紀澤蘭揮舞一把水果刀,眼神失焦,“滾出去,方卓!” 家里的尖銳物品早就被方冉懷收起來,他不知道紀澤蘭從哪里翻到這把小刀,只知道現在她的狀態很危險。 “媽,把刀給我?!辈挥煞终f就沖上去搶奪,方冉懷這次失去了耐心,“他已經死了,他不在了,你很安全?!?/br> 可陷入幻覺的人哪能聽得進去,紀澤蘭尖叫著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墻角。 逃無可逃時,就會迎刃而上。 她越來越失控,眼睛通紅,像瀕死之人拼盡全力發出最后的嘶喊。 方冉懷看得心疼,再也顧不上其他,竟一把抓住刀刃,強行控制住她:“方卓死了,我殺了他,你安全了?!?/br> 抓住她的瞬間,像是碰到飄在半空中的肥皂泡。 咻的一下,就消失得無蹤影。 再回過神,又是另一個地方。 可夢里的人從來看不清自己處境。方冉懷連懷疑的念頭都沒有,或者說,是來不及有。 就被誰一腳踹翻在地。 拳頭雨點般朝他身上落下,條件反射雙手護頭,還能聽見幾人的嘻哈打趣:“我媽親耳聽到的,這家伙是個殺人犯!” “打他一頓為民除害!” “真的假的,殺了人不需要坐牢嗎?” “好像是那個時候還很小,不追責?!?/br> “真惡心……” “好恐怖?!?/br> “要是在學校動手怎么辦?” “離他遠點!” 校園,一個以學習知識為噱頭的小社會,流言蜚語在筑起的高墻內四處逃竄,最終傳到當事人耳朵里。 青春期的高中生,最是惡毒的年紀。 方冉懷從沒有想反駁的意思,他只顧低頭走自己的路,可這卻變成某種奢侈。 “你越忍耐,他們越放肆?!蓖嗤瑢W實在看不下去,將幾瓶藥膏和創可貼放在他桌上。 體育課間,女孩子們溜回教室,看見獨自趴在座位的少年。 夏日炎炎,他的傷口遮不住。淤青和抓痕不規則遍布在皮膚,為他烙上專屬印記。 “謝謝?!彼ь^,沒力氣多說。 “是啊,你一聲不吭,他們還以為你好欺負呢?!?/br> “我也覺得,有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嘴還能碎成那樣。真賤?!?/br> “每天這么帶傷也不是辦法,想想你生命中重要的人,哪怕是為了他們,也要反抗到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