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前，海濱市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副局長親自來了一趟，就為期近兩個月的調查和黎錦言談話。

    沒想到調查時間會被拉得這么長。在無法得到更多消息前，姚燁也拿不準藥監局的態度。

    而這，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他的計劃。

    所以今晚，必須要想辦法從黎錦言嘴里打探點情報出來。

    總裁辦公室內嵌一間獨立房間，進去首先是秘書的辦公地，再設一道門，才是總裁的位置。

    一路直奔辦公室，正巧李秘不在。

    姚燁覺得連上天都在暗暗幫他。

    談話還未結束，輕輕拉開門縫，就能聽見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以上位者的姿態教育道：

    “——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老一輩犯的錯誤，不需要年輕一代來買單?！?/br>
    明亮燈光將房內的勾心斗角照得一清二楚。

    副局長左腿搭在右腿上，身體往后靠在沙發靠背，夾煙的手肆意伸張開——

    一個愜意張狂的姿勢。

    黎錦言坐在對面，沒抽煙，嘴角一直掛著很淺的笑容。雙手自然合攏放在桌上，重心微微前傾，眼神追隨對方動作：“是，還需要周局長的批評和指點?！?/br>
    “哎，不用那么客氣?！本珠L不甚在意地一揮手，“這段時間你也費了不少心?！?/br>
    “招待不周，還請周局和調查組的各位見諒?！崩桢\言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人生在世數十年，沒幾個不犯錯誤的。但是小黎啊——”話鋒一轉，周局長的語氣也微妙起來，“這國家國家，首先是由一個個家庭組建起來的，沒有家，也就無從建國。食品、醫療、日用，這些和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要是出了差錯，可不是你道幾個歉就能解決的。你們所做的行業，是需要一再小心的?！?/br>
    “您教訓得是?！?/br>
    “做企業，為了降低成本偷工減料，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只是特殊事件特殊處理，你作為領導者，可一定要有遠見。不能為了一時利益忽略全局?！?/br>
    話里話外的意思，黎錦言再清楚不過。

    若是放在平時，原料有問題，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F在輿論監督正在風頭上，有時候象征性地給點處罰，反倒能讓大眾信服。

    該打點的都打點好了，周局應該不會刻意為難。

    只是……

    黎錦言不自覺咬著后槽牙，強行穩住表情。

    “制藥廠那邊我特意囑咐過——”應該不存在原料問題才對。

    他想了想，還是沒把后半句話說出來：“看來還得把他們看緊點?！?/br>
    藥廠還存在問題？

    躲在門后偷聽的姚燁捕捉到關鍵信息，瞬間警覺。

    現階段應該是最謹慎的時候，黎錦言怎么還能放任這種錯誤出現？

    突然，肩膀被誰抓住，他吃痛，條件反射想回頭，卻被扼住后頸。

    ——“姚燁，你越界了?！鄙砗?，是李秘低沉的警告。

    “……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先這樣吧，黎總?！?/br>
    辦公室內，黎錦言跟著周局一同起身：“我送您，周局?！?/br>
    客氣推拉一番走到門口，周局又停下腳步，背著手看向黎錦言。

    “小黎，你的壓力很大，我清楚?，F在這兒就我們兩個人，我和你說幾句心里話?！?/br>
    黎錦言謙虛聽著。

    “我和你父親打過幾次交道，他可是個心里只有工作的人?？梢哉f，他的全部心血都在這里?！彼奶帍埻蝗?，周局似乎有些感慨，“一磚一瓦，都是他，和無數人的血rou筑成的。你要好好守住?！?/br>
    意義不明的話語落在黎錦言身上，形成巨大的滾石，碾壓他全身。

    他并未接話，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樓下?！?/br>
    將人送出門，正巧碰上對峙的李秘和姚燁。黎錦言沒心思詢問其他，只對李秘招招手：“送周局上車?！?/br>
    目送周局離開，直到電梯門合上，黎錦言上揚的嘴角終于落下，眼里沒有一絲愉悅輕松。

    姚燁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了，黎錦言累得不想追究他偷聽了多少，只略帶頭疼地從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

    “當了一天保安，感覺如何？”

    姚燁從他手里拿走酒瓶，恭敬替他倒上一杯：“不用動腦子的工作，還不錯?！?/br>
    “是嗎？”黎錦言看他一眼，“那看來不是找我說這事的。你又想干什么？”

    “官商勾結是常事，但這群人最會審時度勢。風聲不好，他們比誰都跑得快?！币钫驹谒媲?，給杯里加了幾塊冰，“更不用說，董事長已經不在了，就算你是繼承人，他們也不會貿然和新人合作?！?/br>
    辦公椅被黎錦言放得很低，他倒在寬大椅背里，腳翹在桌沿，不耐煩地說：“大晚上你來給我上課了？別打啞謎了，說人話?！?/br>
    “我的意思是，解決問題要從根源入手。要想平復輿論，還得從受害者家屬們那邊想辦法?！?/br>
    “怎么又說到這群人了，我不覺得他們能翻得起多大的浪?！?/br>
    ——那你還真是輕敵了。

    姚燁眼神里劃過一絲不屑，又很快消散。

    “據我所知，他們正在走起訴的流程?！彼f，“而藥監局那邊要是爆出制藥廠存在遺留問題，只會影響檢察院的判斷，再加上社會輿論……黎總，要是他們成功了，可不是丟合作裁員那么簡單了。有人會因此坐牢的?！?/br>